吴襄对高起乾和金国奇派来的人说道:“吴三桂杀了耿仲明,叛军必然惊慌,逃到进攻登州的必经之路白马关后,一定会依托坚固的关隘坚守不出。你回去告诉高公公和金总兵:当下是兵贵神速,畏首畏尾反而让敌人积聚起防守的力量,让我们在未来的攻坚战中付出惨重的伤亡。我们这里要乘胜追击,请他们迅速跟进好了。”
“是!”几个人在马上拱手后策马离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路上一溜烟。
祖大弻一挥手,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大队人马慢慢地涉水过了沙河。
沙河东岸不远的地方,躺着耿仲明和那个叛军参将的尸体。耿仲明的头颅被吴三桂所领追军的马蹄踢踏过了,已经滚出了五六十步路远,现在又被大队人马踢踏着,像一个足球,只是看上去脏兮兮的,血肉模糊的样子,又有些让人恶心。
再往前,横七竖八到处是死亡叛军。天空有老鸹在叫。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现在是心有灵犀。他们对望了一眼,李恒方立即作法,把十来天的时间在指间剪辑掉,直接就立身到了白马关上,而且穿壁而入,进入了孔有德和李九成的住处里边。
里面的人自然不会看见这两个不速之客,依旧在商议怎么用兵的事。
原来吴三桂斩了耿仲明,驻扎在白马关上的孔有德和李九成听到逃回来的援军诉说后大惊。
“官军中除了祖大弻,谁想到还会有这这么一个一合之内就斩我大将的人出现?”
“那个杀……杀了耿总兵的小将说,他叫吴三桂,是宁远总兵吴襄的儿子!”逃回的一个喽啰兵说。
“吴襄?”孔有德想了一会,“是那个靠贩马起家的吴襄?”
大家都在摇头。
李九成却说道:“不是他是谁呀,他后来成了祖大寿、祖大弻他们的妹夫,混了一个团练总兵的位置,他的这个儿子,一定在武功受到了祖大寿和祖大弻的精心指教!”
“似此我们危险了,单单一个祖大弻就难以对付,还出了这么一个吴三桂,”孔有德把眼睛看着李九成,“下一步如何是好?”
“元帅不必担心,”李九成安慰他说,“耿仲明之勇,靠的不过是一身蛮劲,论武功,只不过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而已。最近他连连斩杀地方大将,致使其冒险轻敌,遭受了此败。我料想吴三桂和祖大弻一样,都是些有勇无谋的东西。你看这白马关的山势西边蜿蜒至渤海,东面与东海岸相连,大队人马要攻击登州,这里是唯一的路径。我们现在就凭险坚守不出,官军那么容易就打破哟!再有本领也只会急的跳脚而已。”
孔有德见李九成说得有理,一面下令大家紧闭关门,小心防守,一面派人到登州调兵前来助战。
说话间远处是震天的锣鼓响,接着是人喊,马嘶,一会儿就有人来报:“明军大队人马到了,正在关前擂鼓骂战呢!”
孔有德听了,连忙和李九成一起,到关墙上来观战。
关前的明军已经摆开来阵势,中间一杆杏红镶边的红色旗帜上,一个大大的“明”十分醒目。左边是“金”字旗,右边是“祖”字旗。
“没见到‘吴’字旗号啊,也不知道那个吴三桂长什么模样!”孔有德看来半饷,才沉吟着说出了一句话,“这里头我看没有谁是三头六臂啊!”
“吴襄因为救援大凌河城不力,被罢去了总兵之职,这次是戴罪立功,自然没有七号,”李九成回答说,“不过你看那面‘祖’字旗下,两个将领都已经年过四旬,这一定就是祖大弻和吴襄,站在最右边那个看上去长得十分精干的小伙子,应不是吴三桂又会是谁啊?”
“嗯,应该是,”孔有德说,“那人不过二十来岁,怎么就有这样的本领啊!”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高”字旗下一个身着红色飞鱼服的官员骑马走到阵前,瘦骨嶙峋,弱不禁风。
“喂!”那个官员用双手拢着口,用公鸭嗓子大喊,“哪个是孔有德和李九成啊!大明待你们不薄,为什么要起兵造反呀?沙河一战,你们那个据说万夫不挡的耿总兵就已授首,应该知道皇恩浩荡,天命难违了呀,晾腐草之萤火,怎敢与日月争光?你等草寇,会有多少能耐?不如早一点受降,本公公在朝廷上保奏你免去剐刑之罪,也保你九族免遭诛灭。要是说出半个‘不’字,天兵打上关来,抓住你等时,一刀一刀割肉的罪可不好受。”
高起乾喊完话,城墙垛口就探出了李九成的头。
“请问您是哪一位公公?”声音很温和,很客气。
“高起乾——”高起乾听到李九成回话,以为叛军已经丧胆,自己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解决叛乱。他又让马上前进了几步,好把声音放温和些也能让关墙上听到。
“义——”吴三桂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听到关墙上有人在回应。
“高公公吗?您听好了,”依旧还是李九成,“大明待我们是不薄,要我们远征去救什么祖大寿却不给我们发薪;大明待你也不薄,割掉你的卵子让你断子绝孙。什么大明天下,这个天下大大不明啊!你自己想当一条没有那玩意儿的狗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汪汪汪狂吠?”
一席话说得高起乾直翻白眼。那边孔有德却悄悄拈弓搭箭,觑得高起乾较亲,嗖的一声射了下来。
那支箭直奔高起乾面门。这时吴三桂眼疾手快,打马打得如飞一样过来,在那支箭就要射中高起乾是,电光一闪,当的一声挥刀劈落在了地上。
高起乾一时间傻了眼,身子战战兢兢,却不懂得勒马往回头逃命。关墙上箭如雨下。
“义父快走!”吴三桂叫了一声,立即把大刀舞成了一边盾牌,护住自己也护住高起乾的身子。
吴襄拼命冒着疾矢,才把高起乾拉出了箭的射程外,吴三桂护在他们慢慢退后,倒卷帘般慢慢回撤。
祖大弻站在后面,看着敌人突然放出冷箭,脸都气绿了,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皱着眉头悄悄从肩上取出了那张硬弓。
孔有德和李九成在城墙上看着高起乾狼狈不堪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的手下将士也跟着笑着,跳着。
其中一个大个子参将笑得最欢,有半个身子暴露在了关墙垛口上。
祖大弻觑得这个将领较亲,嗖的一箭射出。没人想到祖大弻居然有这样的力量,那支箭带着风声摇摇摆摆,居然一下子射中了大个子参将的额头。那个参将眼睛直愣愣地打着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
“好!”官军中有人拍起手来,这一次,他们还是笑到了最后。
有一个人没有笑,那就是高起乾。他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现眼,便自我解脱地对身边的吴三桂说:“我想试一试我儿的应变能力,果然不差啊,做义父的太满意了。
“义父这么大年纪了,还敢于亲冒疾矢,孩儿实在是佩服啊!”
这话被跟在高起乾后面的吴襄听见,看他那满意的神情,一定是在想:“我儿这么大的能耐,又这么会说话,上头又有高起乾,董其昌疏通,不想升官都难啊!”
不过吴襄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金国奇过来低声问:“高公公,方才您老是不是受到惊吓了?”
“叫金将军挂心了,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咱家也没那样的娇贵啊,毕竟生逢乱世,这样的仗阵也还见过不少。”
“没有就好,”金国奇说,“只是经过此番周折,孔有德一定会龟缩在关里不肯出来了,我们得收兵回营从长计议啊,你看这安排火炮、准备攻关器械等都需要时间!”
“金将军说得很对,”高起乾当即把手一挥,“叫大军退出关门十里之外扎营!”
大军按照高起乾的命令,依次退军。
金国奇和高起乾领兵先退,这个老太监却叫吴三桂跟在自己的身旁。
吴三桂一边走一边却对金国奇说:“金将军喜欢稳扎稳打,一步步胜券在握,这是大将才有的风范!不过末将倒是认为:要攻破这白马关,就只在今晚!”
“这小子,反驳了我的意见,还懂得叫人心里舒坦,难怪高公公会这么喜欢他哟!”金国奇暗暗想着,口里却问,“为什么?”
“孔有德今晚要来劫营!”
“什么?”金国奇还真的是对眼前的小伙刮目相看了,“你倒是说说,叛军怎么会在今晚来劫营啊?”
吴三桂道:“孔有德、李九成本打算依托险要,紧闭关门不出的,不过他今日欲偷袭我义父不成,反而被我二舅射杀了一员将领,如何甘心啊?他以为我们不会防备,便想反客为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金国奇沉吟了一下,认为有理,便问高起乾,“高公公觉得怎么样呢?”
“怎么样?”高起乾说,“我这个儿子是天生的战将,他认为是怎么回事,就听他的,出什么事由我兜着!我想即使敌人不来劫营,劳累一下将士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就听高公公的,”他把脸转向吴三桂,“今晚怎么办,由你来安排,大家都听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