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小腿来回地踢蹬着,胳膊在上下挥动,却渐渐没了力气,渐渐僵直。
郭振东、郭振西看到巧宝和巧珠已死,各把一个孩子摔在了肩上扛着,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提着腰刀,打开房门就走。
风吹屋前屋后的那些竹子摇动着咯吱咯吱的响,好像是谁在咬牙切齿。
鲜于仲通那两个部下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风声中。
李元贞的夫人从昏迷中醒来时,自己躺在了床上,屋里是三个男子,两个穿的是唐朝的军人服装,有一个穿的却是彝人的服饰。
“巧宝......巧珠----”她一醒来就在呼喊。
“放心,你的孩子无事!幸好你的孩子没有被惊醒,发出声音,”穿着彝人服饰的林光说,“李夫人就是不肯相信我,不愿意孩子离开你的视线,这多危险呀!”
林光一面说,一面弯下腰去,在床下拉出了一块毡子。巧宝和巧珠还在毡子上呼呼大睡。
李夫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翻身下床就要给这几个人下跪,却被刘一刀一下子拉住了。
“不行!几个时辰后鲜于仲通就会发现郭振东他们扛去的不是真的人,而是两截木头而已,”林光焦急地说,“李夫人得赶紧与孩子们一起离开,随这俩个兄弟到南诏去!”
“南诏?”
“是的,南诏!李夫人若是还再执迷,”杨干说,“你和这一双儿女就还会有更大的危险,你们将来还会成为你公公李宓、你丈夫李元贞的累赘!”
“成为他们的累赘?”
“是的,他们会利用你们,逼迫李宓将军和李元贞就范,为他们效劳!”
“孩子的爷爷和元贞都说过南诏的好,都说南诏不会反,是被唐朝贪官陷害的,”李夫人一听孩子还会危险,就着急地说,“想不到这些人这么坏哟,我......我听从几个恩公安排!”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看到这里,当师父于是就拉着徒弟穿壁而出,来到了院子里。
老道士没有掐诀、念咒,而是拉着李恒方踏空而行,往玄都观的方向走。
李恒方只听到耳畔呼呼的风响,一会儿就与道长降落到了玄都观的院落中。
这是一个四周都是房屋的院落,有一根白果树站立在院落中间,发出伤感的叹息声。
“我好想来到过这儿,却又......”李恒方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
“是的,”无极道人却知道他的徒弟在想什么,“你来过这儿,只是你来的地方叫青羊宫,青羊宫属于明朝的建筑,现在看到的这个建筑不久之后就毁于战火!”
正在说话,李恒方却发现前方那栋建筑的大门上闪烁着两个灯笼。
灯笼的光在明明灭灭地跳跃,很清晰地照出了门头上的“老君堂”三个字。
郭振东、郭振西一左一右地守在了大门旁边,威武的身躯还真就像两尊门神。
只是即使他们是神,目光也不可能看到一千年之后那么远,耳朵更不可能听到李恒方和他的师父说话。两个道士就这么无声无息,无影无形,昂首阔步,穿壁而入。
老君堂里,老君的塑像威严地在堂屋的后壁前手摇拂尘,眼观鼻,鼻观口,口应心。
塑像前,神桌上的香火却被撤去了,上边放着的,正是郭振东和郭振西扛来的两个小孩尸体。
尸体是脚在后,头在前的匍匐着。
女孩的头颅耷拉在神桌的边缘。男孩的头发正被一只大手往上抓住。
抓住男孩尸体头发的正是那个鲜于仲通。
他面对着两具孩子的死尸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面前放着两只碗。一只碗就放在女孩尸身那耷拉着的头颅下边,另外一只却在男孩尸体的脖颈下方放着。
这个朝廷剑南节度使的一只手抓住了男孩的头发向上提起,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大蜡烛,大大的蜡烛上跳跃着一大团火苗,那团火苗正炙烤着男孩尸体的下巴。
老君塑像前也是烛光摇曳,炙烤着男孩下巴的蜡烛也在风中抖抖索索。
“这是怎么回事?”李恒方问他的师父。
“应该是在采集尸液,”无极道人说,“然后用尸液炼制小鬼!”
“天哪!”李恒方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后脑上生出了一股凉气,“用尸液炼制小鬼?”
“是的!收集尸液后据说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无极道人说,“这种降头术是从身毒那边传过来的,太损阴德,我们这些修道者也只知道它的方法,却不会用。”
蜡烛滋滋地炙烤着男孩的尸身。烛光一闪一闪地照着神壁前面那个表情毫无变化的老君塑像,也照亮了神桌前的蒲团上跪着的鲜于大人。
鲜于仲通的脸被蜡烛镀亮着。李恒方看着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已经不是人,而是从地狱里逃出的魔鬼。
奇怪的炙烤着尸体下巴的蜡烛凑得这么近,下巴上却是许久也没有滴出尸油。下巴里倒是渗出了一些水汽,那水汽却只是在尸体上冒泡。冒出的泡不断的出现,也在不断地破灭,发出滋滋的声音。
鲜于仲通把鼻子吸着,他没有吸出死尸的气味,吸出的却是木头的味道。
“乾坤大挪移?这种法术就是玄虚道长也没有,难到彝人中居然有人会?”
无极道人的目光穿透进了鲜于大人的内心,看着那个边关大员的心事。
李恒方的眼前,鲜于仲通脸上的神情在渐渐变化:开始时的心奋没有了,渐渐变成了焦躁变成了失落。
他干脆把蜡烛的火焰直接对准着男孩尸体的下巴烧。下巴却还是没有没有流下尸液,那些冒出的气泡跟着渐渐干涸了。下巴渐渐被烧黑,飞出木炭的火星子。
“他妈妈的活见鬼!”鲜于仲通突然暴怒起来。
他用力把那具男孩尸体往神桌下扒拉。男孩的尸体咚咚咚滚向了那边墙角,真的就变成了一截木头。
这个节度使大人不死心地要抓住女孩尸体头上的长发再试试。
女孩的长发不见了,他触到的是粗糙的树皮,原来这个女孩也是一截木头所变。
“来人!”鲜于仲通狂怒了,一下子从蒲团上站起。
后面神壁上的老君塑像却在这时大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