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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谁才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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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很多东西会令人感到害怕和恐惧。譬如‘死亡’,譬如‘绝望’……诸如此类。

其中,亦包括‘孤独’。

莱纳自从明白自己的眼睛所能造成的破坏后,他就远离了人群,将自我封锁。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独自一人。不想伤害人,不想被伤害。这是他的愿望,亦是他的抉择。但是……不知何时开始,一个又一个的人在身边出现,冰封的心,被‘孤独’腐蚀的心开始活络。他觉得,似乎可以试着去拥有原本没有的东西。

但事实证明,他失败了。或许,此生注定‘孤独’。

其实,莱纳害怕‘孤独’。甚至恐惧‘孤独’。远离他人,将内心封锁,看着他人的欢声笑语,自己何曾不想拥有?同伴、朋友、家人、爱人……这都是人类所渴望的东西。但是拥有被诅咒的眼睛的他不能。为了不去伤害任何人,他必须承受‘孤独’。

离开西昂,离开菲利斯,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身为‘怪物’的自己不能呆在他们身边,否则……或许在某一天,失去控制的自己可能会亲手杀掉他们。这是莱纳绝对不能接受的。

而离开他们的另一半原因,则是迪亚对他一句话:我们是同胞。莱纳承认,他的心在那一刻真的意动了。

同胞――原本普通而平凡的一个字眼,对莱纳来,却有千钧之重。他真的很害怕‘孤独’,为了对抗那令人恐惧的情绪,他需要‘同胞’。

与迪亚同行的路上,在他的口中,莱纳知道了一直很想知道的,关于‘复写眼’的一些情报。同时,也知道了迪亚之所以能毫无心理障碍的吃人的原因。

‘复写眼’开眼的时期是五岁到六岁左右,而‘歼灭眼’的开眼时期,却是还在母体的时候。而‘歼灭眼’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遵从本能,将第一个祭品吞噬,而这个祭品就是……

这是一个极其残忍的事实。但是迪亚却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在他眼中,人类只是食物而已。

“莱纳是在愚蠢的人类社会当中被洗脑养大的,所以有了根深蒂固的错误知识……我们不是人类那种低等的生物。我们是拥有‘神之眼’,地位高等的物种。”

“人类真的很过分,满嘴情爱怜悯,却有着差别待遇,满脸笑容,却又面不改色地杀害同族。所以人类是最低等的生物,他们才是疯狂的怪物。”

这就是迪亚对人类的印象。偏偏,莱纳无法反驳他的观。在某种程度上,人类的确对魔眼的持有者做了很多很多过分而又疯狂的事。只是……对于迪亚的观,莱纳并没有完全认同。毕竟,他也曾经在一些人身上感受过温暖。

对于莱纳的反应,迪亚没有强求,只是安抚道:“这是身为‘复写眼’拥有者的你们的不幸。因为命令没有下来……我在胎儿的时候,命令就已经来了。”

莱纳奇怪:“命令?那是什么?”

迪亚指着天空:“当然是指来自‘神’的命令。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有一个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从天而降,告诉我,‘吃掉第一个饵食,吃掉那个低等的人类’。”

莱雅一惊。他隐约记得自己暴走的时候,也会出现有不明来历的声音从天而降,和迪亚所的何其相似。莱纳觉得,只要继续和迪亚一起,或许就能找出自己眼睛的秘密。至于迪亚所的‘神’?莱纳根本不相信。因为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么为什么世上会存在战争、杀戮、差别待遇等等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会有‘复写眼’这种悲伤的存在?在没有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之前,莱纳绝对不会相信那所谓的‘神’。不会对‘神’有所期待。

莱纳和迪亚两人越过洛兰德的国境,进入尼尔法王国,再往北走一阵子,中途转往西方。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隐藏在暗中的身影,正紧紧的吊在他们身后。那个有着一头桃红色头发的身影完全消除了气息跟在两人身后,嘴角的不时浮现一丝淡淡的诡秘笑容,显示了对方绝对有所图谋。

那个跟踪莱纳和迪亚的尾随者自以为动作隐蔽。但是,却有比他隐藏得更加深的存在同时将三人的行踪完全看在眼内。

…………分割线…………

‘神之眼’!这是迪亚对自己所拥有的眼睛的称呼。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的所有同胞,是比人类更加高等的物种。这就是迪亚的信念。

但是,当来到了迪亚所的‘同胞’聚集的地方,莱纳觉得迪亚所的‘神之眼’的拥有者是高等物种的话似乎有很大的水份。因为眼前的只是一座简陋的房子,而且还建在了浓密的草丛中,显得孤零零的。

莱纳带着意外的语气道:“魔眼……不,神之眼拥有者们生活的地方,没想到看起来只像是一间的房子。”

迪亚似乎很乐意回答莱纳的提问:“这只是暂时的栖身之所而已。”

“暂时的栖身之所?那么根据地是在别的地方?”

“嗯。在中央大陆。”

“那这间房子不会就是神之眼拥有者经营的南方大陆分店吧?”

迪亚摇头:“不,我们对南方大陆没有兴趣,我们打算在这几天之内就撤退。”

“咦?为什么?”

“因为任务已经结束了。南方大陆的神之眼拥有者大致上都已经集合在一起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把人带回根据地。只是……很奇怪……”

莱纳好奇道:“嗯?很奇怪?奇怪什么?”

迪亚一脸严肃:“虽然先前已经调查过南方大陆的状况,知道在这边的同胞数量比较少,我大概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太少了。”

“哈?什么意思?”莱纳完全不明白。

“南方大陆的同胞比预想中少太多了。拉夫拉明明感受到了很多同胞的梦,但是……来到这里之后,那些梦却消失了。”迪亚越声音越,莱纳甚至没有听到他最后了什么。

莱纳也没有在意迪亚的自言自语,他有更加想知道的问题:“我问你,你们真的四处召集各地的神之眼拥有者?”

迪亚回过神,头道:“嗯,是啊。我们必须保护同伴,避免他们受到那些低等人类的伤害。所以,我成为领导者,召集全世界各地的神之眼。”

莱纳眯着眼:“那么……迪亚就是召集神之眼拥有者的组织领导者?”

“是呀。”迪亚很干脆的承认了。

莱纳却否决道:“你现在的话根本就是骗人的吧?你不是领导者。”

迪亚瞪大了眼睛:“哇,你发现了?莱纳真是厉害。你从哪个地方发现的?”

莱纳模仿迪亚的语气:“‘任务已经结束了’……”

迪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破绽在这里呀。的确,我确实是奉命行事,不是领导人。”

莱纳追问道:“你不是过‘不会对同胞谎’的吗?为什么那么随便就谎了?”

迪亚笑了,一难为情的样子都没有:“那也不算是谎啊,因为表面上我还算是领导者。”

“表面上?”莱纳听出了其中的异样。思考了一下之后,他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有敌人存在吗?是佳斯塔克吗?”

迪亚脸色为之一变,然后露出一副既惊讶又惊喜的表情:“这真是太厉害了。一起行动的这一段时间,我隐约可以了解到莱纳的能力高低,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厉害。要是知道多了像你这么聪明的同伴,盟主大人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得到了称赞的莱纳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感觉,反而有些无奈。其实稍微想一下的话,就知道‘神之眼’组织和佳斯塔克的关系一定不会友好。一个是聚集魔眼拥有者的组织,一个是专门狩猎魔眼的国家,绝对会发生冲突。而且照情况看来,‘神之眼’组织一定是处于下风。

莱纳很清楚,佳斯塔克掌握着被他们称为‘忘却碎片’的武器。虽然魔眼也拥有着不凡的力量,但一旦面对‘忘却碎片’,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含恨而归。

就在莱纳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时,那座房子里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两人,从里面跑出了三四个孩子。接着,莱纳看到了很难得的场面。那个杀人和吃人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迪亚,对着那些跑过来的孩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知道吗?莱纳。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有三十八个在我的面前被杀。被佳斯塔克那些人杀了,然后挖走了眼睛。我却无能为力。”迪亚的表情很痛苦。

莱纳看着他:“这就是你讨厌人类的原因吗?”

迪亚摇摇头,脸上带着厌恶:“不,我打出生以来就讨厌人类。可以直接接受神的命令的歼灭眼或怨嗟眼,打一开始就了解世界的真理。我们跟人类是绝对无法相容的。可是其他的神之眼拥有者就不一样。像你这样的复写眼或未来眼、梦置眼……这些听不到神的声音的神之眼拥有者,都分别在人群当中生活,遭到蔑视、迫害……你们都喜欢人类。你也一样吧?莱纳,你还是喜欢人类,对不对?”

莱纳很老实的回答:“是的。”

迪亚面露微笑:“谢谢你对我坦白。”

“你不修正我的话吗?”

“没有必要。”

“为什么?”

“因为你会立刻改变这种天真的想法。”

“是这样吗?”

迪亚把目光从莱纳身上?开,再度开始抚摸著孩子们的头:“孩子们当著我的面被杀,被挖掉眼睛。当时那些人类发出欢喜的叫声,口中大叫着‘击退怪物,一共回收七十六个魔眼’,他们不停的笑……”到这里,迪亚低下头:“不能再让这些孩子们听到那些丑陋的笑声了。其实,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也都已经历过痛苦的体验了。恶魔、怪物……这些孩子一直遭到人们这样的蔑视,在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不敢抬起头来,连话都不会了。而且大家都这样:‘我是怪物,可是,我不想伤害重要的人’。可是……”迪亚抬起头来看着莱纳,表情满是悲哀:“究竟谁才是怪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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