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张大小姐的身份后,范弘道非常吃惊,真没想到她会过来。在范弘道的认知里,张大小姐虽然隐身于外城商人家,但身份绝对贵重,远比自己要高得多。
所以正常情况下,张大小姐即便得知了自己的遭遇,并且想表示关切的话,派人来看望自己也就可以了。以她和自己的身份差距,这不算失礼。
反而是像眼前这样,张小姐亲自到兵马司来“探监”,会让人异常惊讶,说是降尊纡贵也不为过。更别说张小姐是女儿身,跑到兵马司这种地方合适不合适?
她为什么要如此委屈自己?震惊的范弘道脑中充满了疑问,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以他的聪明机敏,也参透不了其中的缘故。
这种震惊甚至还影响到了范弘道的对答能力,一时间忘了回复张大小姐的问候。
张小姐透过面纱,清清楚楚的看得见范弘道的表情,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按说她不该来,但她还是来了,范弘道当然不会了解自己的心思。
人人都范弘道说帮申阁老大忙,让申阁老坐稳了首辅位置,但是谁又知道,范弘道这也算是帮自家报了一个仇?
当年张小姐的祖父张居正去世后,江陵张家被抄家,几乎遭到灭门之祸,一个伯父自杀,父亲被流放充军。
这背后的因素固然复杂,但张四维的推波助澜起了很大作用,江陵张家或许不敢恨皇上,但肯定要恨张四维。
听到范弘道上门骂死张四维,并严厉打击了蒲州张家势力,张大小姐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大有报应不爽的感觉。
从这个角度,范弘道同样也算有恩于江陵张家了,只是张小姐不公开表露身份,别人包括范弘道在内,都不懂这段渊源而已。
所以面对范弘道,张小姐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探监”,假手于他人,那就太对不住自己良心了。
此外已经几个月没见到范弘道,现在的她就是想见见范弘道,即便没理由也是想去见,何况还有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不过两人终究许久不见,未免有些生疏,范弘道震惊于张大小姐亲自到来,也忘了寒暄,所以冷场了。
张小姐想了想,对范弘道说:“范先生你才华横溢,志向远大,妾身向来佩服。只望范先生勿忘本心,切不可消磨了斗志。”
范弘道继续一脑门的问号,张大小姐这话是从何说起?这种贤妻良母、劝人向善的画风是什么鬼?听她这意思,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错事?
“停!”范弘道阻止了张小姐继续劝说,反问道:“你因何有感而发?在下做了什么事情?”
张小姐咬了咬嘴唇,开口道:“范先生何必装糊涂?妾身一直在如归客店打探范先生消息,昨日是不是个妖娆女子入住?
范先生路上不忘携美同行,回到京城仍恋恋不忘,安置在如归客店;同时回京第一个晚上,你又直接夜宿花街柳巷,这岂是奋发向上的行为?”
原来说的是这些?范弘道万分无语,只能辩解道:“都是你误会!”
张小姐很平静的说:“范先生何必急着否认?妾身并没有怪罪范先生的资格,妾身只是觉得,范先生如果心中还有志向和梦想,就不要太放浪形骸了。”
范弘道几乎要抓狂,要用怎样的语言,才能叫“理智”的张大小姐明白,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尤其是这还是一个十分固执的女人。
张小姐看着范弘道的郁闷样子,连忙又很知情达理的问道:“是不是妾身交浅言深了?如果让范先生感到尴尬,那都是妾身的过错。”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历史会证明在下的清白。”范弘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张小姐瞪着眼仔细观察范弘道,确定范弘道没有生气,然后很生硬的岔开了话题。“妾身昨日在如归客店探知范先生回了京城,但又进了内城。然后再去申府打探,却得知范先生在赵三姐儿家与李植起了冲突,被捉拿进东城兵马司。”
范弘道又想翻白眼,心里默默吐槽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老是打探我的行踪干什么?
张小姐继续说:“范先生身陷囹囵,是否需要妾身协助?”
范弘道想了想,便婉拒了:“多谢张小姐好意,不过此事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申阁老和李少卿两人可以解开,其他人未必插得上手。再者,在下心里别有想法,要借力使力,便不劳张小姐费心了。”
张小姐算是当今最了解范弘道的几个人之一,她对范弘道的神神道道极有兴趣,当即就追问道:“你又有何算计?”
范弘道掂量了一下两人关系,便答道:“无他,为保命而已。在下与蒲州张家结下了梁子,那张四维虽然去世,但京中余党犹在。
而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而已,结下这样的强敌,堪称朝不保夕也不为过,所以在下必须要想办法自保!”
张小姐点点头,范弘道的这个想法倒也不算错,能预先认知到危机是一种很可贵的本事。
“在下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四个字——狐假虎威!”范弘道说:“狐就是在下,虎就是申阁老。只要在下将自己绑在申阁老势力范围内,别人看到了自然就会有忌惮,在下也就能得以保身。”
张小姐只觉得,思路清晰、挥洒自如的范弘道魅力十足。
范弘道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但就在下观察,申阁老对在下的态度比较疏远,所以在下不能坐以待毙!在下必须要想尽办法贴近申阁老,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而李植就是一个外在的因素,利用这个外在因素施加影响,然后在别人眼里,制造出申阁老站在我背后的假象!只要别人这样认为,那么我的安全性就有了保障。”
听到这里,张小姐总算从范弘道的魅力中回过神来,答道:“以妾身对申阁老脾性的了解,他肯定不喜欢你这样投机取巧之道,也不喜欢张狂的人。”
范弘道哈哈的笑了几声,“这没关系,我就是喜欢看别人不欣赏我,却又不得不与我合作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