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刚发生了小家伙的事情,但是第二天弄玉和月湄还是很轻易地就瞧出了方可卿和宁辰风与平日的不同。月湄悄悄地与方可卿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看到对方无限娇羞地别过头,嘴角就噙起了一抹笑。
有人幸福,这样的感觉真好。
而和这边的和谐气氛不同,在另一处屋子里,放佛有冷气不断地散发一样,让人从心底发凉。若枚的手心里端着一个白色瓷瓶,恭敬地站在慕容醉的下面,而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
望着那个通体雪白,没有任何瑕疵的瓷瓶,它那么无害,但是慕容醉却第一次有了犹豫。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那日那个女子斩钉截铁地的声音“也不是你的。”她咬定那孩子是宁辰风的,她只会为宁辰风怀孕生子。虽然眼线传回来的消息证明在她进入宁府之后宁辰风待她也的确要好过那位正室许多,但慕容醉依然有些不相信。
手指屈起,慢慢成拳,这种怀疑不足以成为他今日做出这样事情的理由。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一丝不确定究竟是来自哪里。
只好在心里不断地劝说自己,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保证皇室的血脉绝对不会流落到民间,即使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不是亲眼看到的话就绝对不会相信。他并不是对那个女子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似乎终于说服了自己,慕容醉略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开始吧。”
若枚没有任何迟疑地将造就已经准备好的一碗清水摆放在面前的茶几之上,然后小心地从瓷瓶中到出一滴鲜血,鲜血进入水中,格外显眼。若枚又马上将一根银针双手递给慕容醉。
慕容醉眼中精光一闪,此时也没有了任何的犹豫,伸出手,在手指上狠狠一刺,一滴鲜血便画着画着弧线掉落到了水碗之中。同样鲜红。
两个人的眼睛此刻都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水碗之中的两滴血,就连空气也都好像静止了一般。似乎过了几秒钟,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慕容醉亲眼看到,那两滴血却是完整地融合在了一起。
若枚连忙屈膝跪地:“恭喜王爷。”
心底里突然涌出的狂喜的确让慕容醉嘴角微微弯起,但是在那狂喜之后却是深深的挫败之感,来得缓慢,但却比那喜悦还让人不能忽视。
脑海中月湄的样子格外清晰,从最初的相见到最后她在宴席之上敬自己一杯酒,那女子骨子里的骄傲没有一刻的松懈。即使怀了自己的骨肉,即使在后来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过一丝一毫想要和自己走的意思。
这天下,有多少的女子只要自己开口就会主动地送上门来,有多少人为了进入王府无所不用其极?有多少人如果一旦怀有他的骨肉恨不得马上让他知道,以此得到名分?
而这个女子竟然在有了这么大的筹码的同时,在自己问出要不要和自己走的话的时候,毅然而然地摇了头。她连谈判都不想和自己谈,她径直在天下人的面前宣布,她肚中的孩子是宁辰风的。
以此和他毫无干系。
“轻容没有因此暴露吧?”许久,他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度。
“没有。”若枚立即回答道:“轻容一向做事周全。月湄对她一直没有戒心。”
“告诉轻容,护她孩子周全。”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是。”若枚应了一声,然后起身消失。
一直到了很远的地方,若枚才终于停了下来,靠着一棵树,她感觉到内心里有什么在土崩瓦解。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就怀疑月湄和王爷的关系,但是亲眼目睹的冲击力却更大。但是她最初就说过,这个男子要的,她都会给他。
即使他要的是另外一个女子,而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最好的工具。但是能配的上那最好的几个字,便也值得了。她重新将自己的面纱遮住,走到阳光之下。
而在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之后,那方才被慕容醉收敛到体内的情绪却好像突然间爆发了一般,咔擦一声,他手中的茶杯被握的粉碎。手掌中一下子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但是他却放佛根本感知不到。
只是茶杯破碎的声音似乎吵醒了他自己,某些念头也更加坚定起来。既然那个女子这般自信地认为凭着这样的方式可以逃离自己,那么就试试吧。而且,宁辰风,现在看来,即使是没有宁家的商行,你也是断断留不得了呢。
而这边,宁府自然也是加强了防备,但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清晰不过,在防范那个人这点上,虽然事事周全,也不见得就能够防患一切。
尤其是,那个宁府的眼线,始终不曾被揭露出来。
“月湄,别担心,小家伙叫宁慕辰,他是我们宁家的孩子,谁也抢不走。”在那件事情之后,月湄几乎对小家伙寸步不离。方可卿可以猜得到她心中的慌乱和紧张,似乎生怕孩子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抢走。但是方可卿也只能这样安慰道。
“他没有资格带走他。”月湄知道以方可卿的聪慧,应该早就了然,也不隐瞒:“他给不了小家伙什么。他的地位越是显赫,越是什么都给不了小家伙,所以我不能将这个孩子交给他。”
她的眼睛里全部都是坚定,一如当初她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一般。方可卿自然知道,一个女子愿意十月怀胎为一个男子生下孩子,月湄对于慕容醉,自然是不会没有感情的。
而且,怕是这感情,和自己对宁辰风的一样。
但是这感情再过珍贵又有何用呢?那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重权在手,万民瞩目。而她就算是有着万千才华,风华绝代,也不过是区区青楼女子。这样的身份,他要如何说服天下,然后大大方方地将他带入到自己的府中,给她应有的名分。
他甚至连给这个孩子正当的身份都不一定能。
她能够理解为什么月湄要借宁辰风的名字生下这个孩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孩子能否顺利降生吧。
方可卿明白,爱着一个比自己站得要高的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因为即使你爱着他,你也不会相信对方也爱着自己。就算是退一万步,相爱又如何?这巨大的身份差距要靠什么来弥补?
况且,爱一个人是卑微的,你很难去确认对方是否也爱着自己。即使那人做了太多破绽百出的举动,每一种都表示那人必然是爱着你的,但你还是不能确定。
“我知道。”把放佛惊弓之鸟的月湄搂在自己的怀里,方可卿安慰道:“相信我,我都知道。我也是小家伙的娘亲,不会允许别人带走他的。”
“姐姐……”月湄终于是哭了出来。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默默地支撑着,不敢流泪,生怕眼泪会吵醒自己的脆弱。这个时候,就连哭泣都是一种奢侈。
看着她终于哭了出来,方可卿才总算是放了心。她不是在安慰对方,她知道那种感觉。因为即使当初月湄告知自己,知道在宁辰风的心中从来没有住下过一个叫月湄的女子,但是她还是会因为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而止步不前。
“月湄,我有事情要问你。”见到怀中的人逐渐安稳下来,方可卿才问道。
“你说。”
“轻容的琴,你可知道是谁教的?”方可卿一直没有机会去好好询问这件事情,但是却也从未从心里放下过。
“是若枚。”月湄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据实回答,“也就是凝翠楼的老板娘。我和若枚认识的时候她还不是老板娘,和我一样是花魁,擅长的便是琴,那琴艺比起你倒是不相上下。”
“她年龄多大?”方可卿听她这么一说,就更加觉得那若枚恐怕就是自己当初遇到的小女孩。那时候她身穿异邦的衣物,看起来精致高贵,却不知道在之后发生了怎样的境遇,才沦落到了青楼之地。
果然,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颠沛流离。
“和你我年龄相仿,怎么了?”月湄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年龄,但直觉上相差不大。
方可卿更加确定了,也不瞒着月湄:“她可能是我小时候看到的弹琴的女孩。我记得那时候‘辞醉’便是在她的手上。不知道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心里想着等到这边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找机会聊上一聊才是。
月湄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天下这么大,但是世界又好像很小。想到她们均是爱琴之人,必然有所共鸣,也就没有多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