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煦来到羊驼武馆后，很快就意识到刚才那名女司机说得一点都不假。
这种鬼天气，的确很少有人会来武馆活动筋骨，场地显得很空旷。
苏煦径直来到店总办公室，见门虚掩着，刚想敲门，就听见从里边传来了一声质问。
是女人的声音。
“陆杰，你的脑袋进水了吗？”
声音高亢，毫不掩饰她的不满情绪。
显然，这肯定不是羊驼里的员工，既然对陆杰直呼其名，应该也不是顾客。
苏煦微微一怔，收回了手，现在敲门进去，多半会让陆杰觉得有点儿难堪吧……
“小莎，你先坐下。”
陆杰的声音平静而沉稳。
一听这话，苏煦很快了然，这女人多半就是陆杰的女朋友了。
“坐什么坐！我问你话呢！”
小莎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积蓄已久的情绪，找准了一个突破口，要酣畅淋漓的爆发出来：“什么叫私自举办比赛没有向公司报备？这能叫私自吗？明明是你的老总让你办比赛的好不好！”
“莎莎，你听我说，这不重要。”
陆杰心平气和说道。
“不重要？公司扣除了你的团队建设奖啊，好几千块啊！这还不重要？”
小莎愤怒嚷嚷道：“责任怎么会在你身上？这明明是你那个不靠谱的领导的错！是他让你办比赛的，怎么不罚他，反倒要罚你，你就是个背锅的，我跟你讲！你应该去公司找那些大领导，把情况反映清楚！”
“小莎，你根本就不懂，你先坐下。”
陆杰沉声道：“所谓的团队建设奖，本来公司就没打算做给我，提名然后被薪酬委员会否掉，就是一个花招而已。办比赛的事，我没有向公司申请专款，我们自己花钱办的，报备不报备根本不重要，这只是一个由头罢了……”
“你就不能认认真真做事，让公司没有理由可找么？”
小莎反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杰淡然说道。
“你就是被你那领导坑了！你被坑了这一次，以后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行，你一定要去公司找上级反映，不然这会影响你以后的晋升的！”
“你冷静一下！莎莎，待会儿下班了我们还得去见你爸妈呢，你今天就别跟我闹了，行不行？”
……
听到这里，苏煦心中有数了：今天来找陆杰，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假如遇上了他这位叫莎莎的女友，说不定场面会乱成三国……
苏煦果断转身离开了羊驼武馆，拦了个计程车直奔青荷路。
年末，又赶上雨夹雪的气候，青荷瑜伽里的生意比开业时淡了不少，但至少比羊驼武馆要强很多。
梅小雨见苏煦又来了个“突击检查”，便干脆带着他在馆内转了一圈，也好让苏煦对青荷瑜伽馆日常的营业环境心中有数。
看到那些选择做瑜伽教练的嫩模们仍旧还在这里老老实实上班，并不是三分钟热度，也没闯什么祸事，苏煦觉得庆幸不已：他没指望这些女孩子做事能够多么的尽职尽责，只要少惹些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
回到办公室后，苏煦关上门，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年末奖金被扣了两项吧？”
“是啊，是我的疏忽。”
梅小雨坦然承认道：“没料到公司的年末考核会做得这么的细致。”
“说说吧，邮件上提到的那个SPA美容，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
苏煦往沙发上一靠，说道：“按理说，这属于很好的创收方案啊，怎么就引起公司某些人的吹毛求疵了呢？”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梅小雨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意味深长问道：“苏总，您对此有何高见呢？”
苏煦将双手枕在脑后，阖上眼帘，深思熟虑长考了一番之后，沉声说道：“一定是因为，总部那群龟儿子嫉妒老子比他们都帅……”
梅小雨忍俊不禁，她笑起来时，眼眸之中仿佛有一泓清泉在荡漾。
“说说吧，这是一笔很可观的外谈收入，公司不可能不在意。”
苏煦睁开眼睛，认真说道：“公司的看法怎样，那是他们的事。小雨，至少你得让我心里先有个底，我才能够知道，当你们需要帮助时，我该怎么做。”
“苏总，其实我早就想跟你汇报一下的，只是最近你一直在忙，电话里又说不清楚。”
梅小雨微微沉吟了一阵，问道：“苏总，你知道近郊有个浣纱小馆吗？”
“嗯，我知道，事实上我去过一次。在西郊附近，是杜月纱名下的私人会所，有些影视圈的大拿活跃在那里。”
苏煦不假思索答道。
“是的，杜女士也说了，她认识您。”
梅小雨轻轻颔首道。
“也谈不上认识，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说起来，在明珠，浣纱小馆也算不上什么高端会所。”
苏煦摆了摆手，随口问道：“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嗯……我们楼上场地的美容SPA生意，就是由浣纱小馆的人在打理，我们只需要出场地，就能抽三成的分红，杜女士说，这是出于她对苏总您的敬意。”
梅小雨微笑道。
苏煦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道：“虽说我们只出场地，但美容SPA终究是开设在我们青荷瑜伽场馆范围内，你总不至于对他们具体的生意性质，一无所知吧？”
“具体就是……利用水资源结合沐浴、按摩、涂抹保养品和香熏来促进新陈代谢，满足人体视觉、味觉、触觉、嗅觉和思考达到一种身心畅快的享受。由专业美疗师、水、光线、芳香精油、音乐等多个元素，组合而成的舒缓减压方式，可以帮助人达到身、心、灵的健美效果。”
梅小雨照本宣科说了一通。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那既然来了，我待会儿也上楼去试试？”
苏煦饶有兴致问道：“报你的名字，我能不能免单啊？”
“据说只接待女性顾客……”
梅小雨笑道：“我们店里的会员，其中有一些就去体验过，苏总你待会儿出去时可以问问她们的感受。”
“那位杜女士实在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搭顺风车式的低成本营销，佩服佩服。”
苏煦皱眉问道：“借用了我们的品牌效应，就给我们三成？”
“水电费、物业费等等，都另外算的。”
梅小雨解释道：“而且，再多的话……外谈收入比主营收入都高，那就有些说不通了吧……”
“诶，我就想不通了，她就拿我四分之一的面积，就能做出比我多几倍的业绩……是我没有商业头脑，还是她有什么特殊的生财之道么？”
苏煦大为困惑，说道：“杜月纱那人我见过，传说中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交际花，实际上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弱女子而已嘛……论脸蛋，没你漂亮，论身材，也没你好，论气质，那比都不用比，一看之下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她的能耐，从哪里来？”
“那苏总您是在说我没能耐咯？”
梅小雨微微蹙眉作满腹委屈状。
“我是在担心啊……网上有个梗，说什么——发横财的方式都写在刑法里面……”
苏煦轻叹道：“青荷品牌建立起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对于这一点，你是最了解的。因此我的担忧，你也应该是一点就透的吧，梅总。”
“苏总，你多虑了。”
梅小雨笑着说道：“杜女士经营的是正经的美容SPA，只不过面向的消费圈层比较高端，消费水平偏高而已。”
“明珠做美容SPA的遍地都是，人家价格还便宜，为何顾客不选择低价的，反而专挑价格高的？”
苏煦仍然很疑惑。
“是这样的……有些年轻的男演员，接不到戏，但是又得维持他们体面的生活，绝大多数的活儿他们拉不下脸去做，专业要求高的他们也干不了，而且现在又不是下海创业的好时代了……”
梅小雨轻描淡写说道：“杜女士手里有这样的资源，很多，她上次还说，假如苏总的同学当中有模样生得俊俏的小鲜肉，毕业后找不到出路，也可以介绍过来试试的……”
“嗯……明珠有戏剧学院，有影视学院，还有在大陆娱乐圈四大势力当中占据一席之位的明珠艺人圈，这样的资源，自然不会少。”
苏煦下意识问道：“一个月能挣多少？”
“他们那里，好像做得最差的，一个月也有个四、五万的样子吧……”
梅小雨回答。
“我晕，这么高的收入！早说啊！我当年在酒吧打工的时候，端酒送茶，还尽上夜班，一个月辛辛苦苦下来，也才三、四千块钱……”
苏煦后悔不迭，惆怅说道：“我要是早些认识杜大姐，让她给我介绍门路做事，我还用得着在夜场搬砖？”
“苏总你以前很缺钱么？”
梅小雨问道。
“呃……虽然我当时很穷，但也算不上缺钱吧。不过，轻轻松松就有大把大把的票子赚，还可以跟那些美女近距离接触，不是美滋滋的么？”
苏煦回想了一下，当时惟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养着一个净会败家的所谓的女朋友……
“首先，并不是很轻松，给人做SPA服务，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他们那边的新人都需要培训很久的，实在学不会的，就算是貌似潘安也不会被录用。第二点，哪有那么多美女啊……基本上都是一些不年轻的富婆，虽然说平时保养得不差，但要说漂亮，那是在昧着良心说瞎话……”
梅小雨幽幽说道：“苏总这阵子待在总部大概是见惯了莺莺燕燕翠翠红红，以为美女很多，实际上只要你在外面大街上多走走，就会发现那些所谓的都市丽人，比例还不到十分之一呢。”
“唉……是啊，我今天本来是打算在大街上散散步赏赏雪的，可惜出现了意外……”
苏煦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可惜被十分之一的那种都市丽人载上了车。
“这天气，路上那么滑……你还出来散步？真是服了你了。”
梅小雨的语气，半是责备，半是关切。
苏煦心中微微产生了一股暖意，下意识问道：“楼上那些小鲜肉们，按摩的手法，比我如何啊？”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去过。”
梅小雨瞪了苏煦一眼。
“为什么不去啊？你们去做SPA，应该是可以免单的吧，不去白不去啊……”
苏煦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
这回，梅小雨微微撇过脸，直接就不打算搭理身边这位直属上级了。
苏煦吸了口气，一个翻身坐起，一把将梅小雨拦腰搂进了怀中，淡然说道：“公司年底给你们少做了两笔奖金，不要紧，开年你直接把楼上的外谈商户协议终止，以场地租赁的形式租让给杜月纱，纸面租金填一个合理的数字就行，真正的分红不做账，你个人和杜月纱对接。”
“你是在诱惑我犯罪吗，苏总？”
梅小雨轻轻咬了咬粉嫩的红唇，眼眸仿似笼着一层氤氲。
苏煦抓住梅小雨的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轻声道：“你才是在诱惑我犯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