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瞳有些慌…
他并不想把这个充满负能量的消息告诉自己身边的人,情绪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况且还是这种有死无生的情绪。
良性肿瘤的说法有很多,一般都是医生用来安慰患者:不要放弃治疗,你还有救。
最终这种解释的结果是…
好让患者在病床上肆意消费着成本和售价完全不成比例的药品,和那些个根本不存在的高级护理。
我好像又黑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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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他的伊文思人格在经过严谨的思索,决定将话语权交给弱鸡这个本体。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去办一些苏瞳办不了的事儿。伊文思当天将家中能卖的东西都变卖了,只留下一台电脑和那部本来要弃置的手机。他本着凡事都要有二手准备的想法,实在撑不下去可以向土豪哥求援。
下午,伊文思去了趟社保局,咨询着那笔工业事故的赔偿金,虽然当年因为他年纪太小而被冻结。但是如今他已经成年了,是有资格讨要这笔钱的。
如果以苏瞳的惰性,肯定会被社保方、施工方、投资方、责任人、法院、律师玩的团团转。
伊文思花了半个小时查询了相关法规,可是…
依然没什么卵用,他高估了当地那个神秘“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
苏瞳第一次来到这家名为:《当地法律法规索赔办事处》的神秘机构的时候。
他因为这张年轻的面孔,被前台柜员直接挂上神秘的、奇妙的、不可观测的、只有领导知道的日程表。
或许他死后可以得到这笔钱。
在那之后,他去了一趟学校,摸进女生宿舍偷了一支眉笔,用着那些伊文思记忆里的变装技巧,给自己画上胡子和皱纹,并且戴上眼镜。换了身衣服,冒充着自己的远房表叔,用临时监护人的身份找胡圣女为自己办理了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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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瞳拨通了儒生的电话。
“喂?”
“瞳伢子?”
“嗯…是我。”
“你正常了?”
“正常…倒是说不上,我要走了,跟我…一个表叔。”
“你莫要开玩笑咯,我不信啊!”
“我找他接电话好了…只是跟你打个招呼,他要带我去加拿大。”苏瞳开始沉默不语,连呼吸声都刻意的掩藏起来,接着用指甲在话筒部位轻轻的摩擦着,制造出交接手机的假像。
“喂?~喂!你怎么了?瞳伢子!你说话…”儒生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他。听起来很奇怪,就像是一口老烟嗓一样。
“你好,墨儒生同学是吧?”
“啊…您是?”
“我是苏瞳的表叔,这次来…是要带他回魁北克的。”
“回…哪??”儒生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奈何…那人的语气不容自己质疑。
“嗯,他在这受了太多的苦,感谢你如此贴心的照料,这些年你为小侄做的事,我会在经济方面来回报你的。”
“什么玩意儿?你怎么证明你是瞳伢子的叔叔?”
儒生满脸的疑惑不解,但是他隐隐中觉得,苏瞳一定出了什么事,一些…很糟糕的事。
手机中传来那个男人的笑声,从声音上,他似乎觉得那个男人的面相肯定很和蔼,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的样子。但是…
心中总有种恶心的不安和悸动。
“你在质疑我吗?后生仔你好好想想,小侄有什么可让我这把老骨头觊觎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的家事轮得到你来管?”
儒生哑口无言,他说的对…
“可是…”
“可是什么?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小侄该说的都跟我说过。现在我只想好好负一下血亲的责任,替那个死的太早的大哥拉他一把…”
那个男人突然陷入了沉默,或许是因为情绪有些偏激,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后生仔,话就讲到这里,这与你无关,你要是想靠着什么豪门金主的手段来查我和小侄的血缘关系,我乐意之至,只不过你得做好上法庭的准备。”
又是一阵沉默…
儒生这边来看,像是苏瞳接过了手机。
“喂…还在吗?发小…”
“嗯,我听得到。”
“你都晓得啦?我要走咯。”
儒生的胸口埋了千言万语,吐不出一个字儿,不甘心的他最后说道…
“你还欠我的钱!不许…”
“嗯呐,我记得的。”伊文思用苏瞳的口吻回答道:“我晓得的…我晓得的…”
有时候,语言会成为情感交流的阻碍。
“挂咯?婆婆妈妈的。”
“挂吧。”
两人都在等着对方挂电话,但是…
儒生再次开口。
“你…跟馨丫头讲了没?”
“要和她讲做什么,我们又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也是…呵,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是吧?你这混账东西。”
“嗯,真挂了啊。”
“嗯…等等!别抢我电话!”
苏瞳在听到儒生这句时,对面像是一阵争夺过后,白心台抢过了手机,刚要说话。
“你小子准备死哪儿去?”
然而苏瞳已经按下了挂断键。他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也没想去数上面有多少个零,那是通过一些中介估价机构快速出手,变卖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得来的钱。
他坐在天桥下陷入了沉思。直至接近黄昏,在银行下班之前,将这笔钱,也算是充满了自己青春回忆的过往,打在了儒生的账号上。
或许在儒生看来,这微不足道。
当天,他睡在了ATM机旁,像是一个流浪汉,怀里紧紧地抱着一身西装,那是他向那些个神秘的“有关部门”讨要医疗费的资本。
他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因为肿瘤恶化的不确定性,或许明天他就会死在某条街上。又或许他会一直处于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你好……十八岁。)
苏瞳在第二天早上被银行保安用大头皮鞋踢醒,他特地好好感谢了对方一番,如果没人管他,他可能就真的醒不来了。
当时保安还在奇怪对方感激的态度,还以为自己遇上了神经病。
至于苏瞳感激保安的原因…
病灶恶化逐渐向小脑发难,他的运动神经会慢慢瘫痪,这种病多发于中老年,也叫血栓引发的脑梗和脑瘫。患者的临床症状通常是半身瘫痪。左/右躯干和肢体不能动弹,最终因为肌肉萎缩而永久致残。
苏瞳得尽量保持清醒,睡眠的时间越短越好,质量越高越好,否则…
这是苏瞳想到的最坏结果了,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不让儒生拉他一把。或许让儒生这个大财主出点儿小钱,就可以让苏瞳尽早得到治疗。
“对啊,我总不能让别人背着我过一辈子吧,这和一个残废有什么区别。”
这是苏瞳自己的坚持,一个男孩成长到男人的坚持。也是一种可笑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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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上西装,胡子拉碴,唾沫横飞,强作老成。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为自己争取到了那份抚恤金。
这可真是一笔巨款,按照当时工业事故来算的话,一条人命工厂大概要用五十万来买下。两条就是一百万呢,四舍五入那可是一个亿,怎么想都赚翻了不是吗?
好像又黑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一个礼拜里,他每天都会接到儒生的电话,电话的大致内容是哪天的机票,现在住在哪?哪家宾馆之类的。都被苏瞳用那个假装存在过的“叔叔”敷衍过去。
意思大致是:我们的家事你不用管,也别来送了,钱我已经打给你了,你和小侄两清了。
终于,伊文思为那只弱鸡赚到了足够的手术费用,瞒过他的那帮子除了哭,也基本没什么用的女同学,瞒过那帮除了送水果和红包,也基本没什么用的男同学。
他躺上病床,在接受了银针理疗热敷,还有为期几天的修养过后。
真正的弱鸡醒了过来。作为感性部分的人格,苏瞳的心情就如本章的BGM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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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许笑!严肃点儿!人家得脑瘤呢!这么悲伤的事情,亏你们还笑的出来…噗…哼,对不起…我去下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