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天了,林耀晨危险地眯起眸子,直视仰着脸倔得如一头牛似的林暮。
林暮同样回视他,比谁眼睛瞪得大吗?她怕他?笑话!
就是这样的,从前她也是这样不懂得变通,所以才一次次受折磨。
“给我去小屋反省。”林耀晨冷冷地道。
林暮浑身一滞,他说要自己去小屋……有多少噩梦是从那里开始的她都记不清了,现在却因为乔美瑜几句话就把自己赶进去。
捏紧拳头,林暮倔强地咬着牙起身,“去就去,又不是没在里面呆过!”
林耀晨很是惊讶,他本意是想让林暮服软,毕竟那是她这辈子最有阴影的地方。但他没想到林暮已经倔到这种地步。
瑟缩在墙角,林暮恨恨地想,果然林耀晨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这就是变相惩罚她昨天晚上骂他,她就说他怎么会那么仁慈,不发脾气都是万幸了,居然还带她吃好吃的。原来都在这里攒着呢。
小屋黑漆漆的,一如从前一丝光亮都没有。林暮闭着眼睛缩成一团,身下还是从前那些旧棉絮,一切都未曾变过,越是一成不变就越是让她胆战心惊。仿佛曾经的惊恐和痛楚又回来了,一下下感受如此明显。
清晰地感觉到脑袋上的血管砰砰乱跳,感觉要炸了一样。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怎样,反正她的意识渐渐流失干净。
这样的结果对于乔美瑜来说等同于喜剧收场,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林耀晨坐到餐桌前,“晨,我让周姨从新做吃的吧,这些都是林暮那丫头做的,谁知道能不能吃,还是……”
乔美瑜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耀晨根本听都没听她的,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吃。
她也只得坐下,拿起筷子。其实说实话林暮做的时候闻着真的挺香的。她也确实想尝尝味道。然而,筷子还没碰到菜就被隔空拦了回去。
“周姨,给她从新做一份。”林耀晨淡淡地道,说完话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一直守在旁边的周姨毕恭毕敬地道,“是。”
乔美瑜简直要被气炸了,啪一下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林耀晨,你什么意思?”
“再闹就回乔家,这里不收留挑事的人。”
乔美瑜一瞬间就泄气了,她以为林耀晨刚才是为了维护自己才惩罚林暮的,可现在这算什么?她只是被当炮灰了是吗?
没心情再吃什么破饭,乔美瑜冷哼一声,站起来蹬蹬蹬跑上楼,随即砰一声将门摔上。
林耀晨慢条斯理地吃着林暮做的饭菜,将周姨从厨房叫出来,“怎么回事?”
周姨恭敬地鞠了一躬,“少爷,这事不怪小姐。本来小姐在厨房做菜的,乔小姐穿着那身衣服一直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炫耀,小姐都没搭理。砂锅里煨着炖了一下午的牛骨汤,只差最后一步了,是不能随便掀盖子的。乔小姐执意要先喝,小姐阻拦的时候不小心将果汁打翻洒在乔小姐的衣服上了。”
林耀晨放下喝干净的汤碗,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上楼。
周姨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不禁叹口气,这林家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但是打心底里心疼林暮,为她感到不值。
林耀晨从自己房间窗子望出去,视线落在车库旁的小屋,就像从前他无能为力时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昏睡的林暮满头大汗,像个受伤的小兽将自己紧紧团抱住。
狰狞的脸,恶毒的谩骂,狠心的抽打,一切一切都那么真实,小小的她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
小手攥成拳头塞进嘴里咬住,用力抑制住不容易隐忍的抽泣声。心里期盼着小哥哥尽快出现,带自己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小黑屋。
“小哥哥……小哥哥……疼,救我……”
颀长的身躯居高临下的看着蜷在地上将手指塞进嘴里抽泣的人,他蹲下,轻轻地将她咬住的手指拿开。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她脸上被汗水和泪水黏住的发丝,轻轻擦拭着她的脸蛋。
“别怕,我在这。”
林耀晨在她身边坐下,将地上蜷成一团的人抱进怀里。
“为什么要回来?在外面不是很好,我就当你死了,那笔债就不要你还了。”
怀里的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解脱,呓语,“小哥哥……我怕,小哥哥……小哥哥……”
刚毅的下巴抵上怀里人的额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一下下就像从前一样温柔。既然怕为什么不躲得远远地?明知道回来会面对那么多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不躲得更远呢?
林耀晨倚靠在小屋的墙上,陷入自我挣扎,他要拿怀里的人怎么办才好。
——
林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林耀晨的大床上,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但是却阻挡不了阳光穿透进来。
她揉揉还有些疼的头,听到外面有机器轰鸣声,穿鞋下床拉开窗帘去看。
车库旁有一台推土机正在工作,林暮正纳闷,就见推土机三两下将小屋推倒,尘土漫天而起。林暮忽然有一种错觉,曾经在那里经受的每一次折磨都如这些尘土,升腾而起又沉降消寂。
她披上外套飞奔下楼,“诚叔,你们在干嘛?”
诚叔转头看到林暮穿着拖鞋跑下来,忙让她离远点,免得沾一身土。
“少爷早上吩咐我把这小屋推了,以后这里种花。”
种花?
“小姐你快回去,这里全是土,推了是好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诚叔的眼里满是疼惜,暮丫头受的罪太多了。
林耀晨这几天是怎么了,行为越发古怪,为什么有一种他在维护自己的错觉。
吃着刚从从前送过来的饭,林暮一头雾水。但是眼下她手头的事真的挺多的,没那么多时间去深想。
“周姨,乔小姐呢?”宅子里这么安静还真是难得。
正在打扫的周姨笑着道,“昨晚大半夜吵着要回乔家,少爷没阻拦,派人送回去了。”
呃……昨天晚上她是实在熬不住了,睡得特别沉,对于自己怎么回到宅子的事一丁点感觉都没有。更不用说乔美瑜是如何折腾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回去了好啊,耳根清净了。
可是,心口的钝疼却依旧清晰,昨晚的梦境还是记得的。曾经那么无助的自己,救命稻草只有他,昨晚也是他把自己从小屋带出来的吧,一如从前。
吃饱喝足,林暮换一身干净衣服准备出门,最近天开始转凉,所以不能再穿裙子。
下身用一条墨蓝牛仔裤搭配轻便舒适的小绿尾,上身内搭米白吊带外搭一件深色系长款小罩衫,将一头顺滑的长发扎个马尾,活脱脱一个学生样。
他这样出现在警局的时候,谷兆坤张着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着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雇佣童工呢。”
林暮笑着用肩膀顶他一下,“像不像十四岁未成年少女?”
聪慧如谷兆坤,立马会意,“今天要会一会他?”
林暮摩拳擦掌,“管他妖魔鬼怪,试试我的捉鬼大法,让他立马现原形。”
一办公室人都被俩人逗得哈哈大笑。
透过单向透视玻璃,林暮仔细观察审讯室内嫌犯的一举一动。从带进来到现在过去一个小时了,嫌犯一直是同一个表情和姿势,好像蜡像似的,一动不动。
林暮一个人带着卷宗走进去,和嫌犯相对而坐,那人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姓名?”
“章鹏。”
“年龄?”
“28。”
“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
林暮拿笔记录的动作一顿,抬眼冷冷地看他,“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那人不耐烦地道,“我说了,有人信吗?一穷二白的草根,抓不到那王八蛋就拿我顶罪呗。”
林暮左手转着手里的笔,右手拄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所以你放弃了?”
“我不会放弃,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章鹏目光扫过她锁骨,淡淡地道。
林暮故意理了理衣领,直起身子倒,“有这样一个人,他从前年开始行凶作案,对象都是10-14岁的小女孩儿。第一年是每半年迫害一个,第二年变成每季度一个,而今年他没那么走运,施暴的时候被人撞见并举报,不到一星期就落网了。”
林暮盯着他眼睛看,继续道,“知道他都对那些小女孩做了什么吗?”
“他把她们迷晕带走囚禁,每当脱去衣服看着她们稚嫩的躯体都能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他像K了粉似的兴奋,不停地强迫她们配合自己。”
章鹏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忽然显出焦躁,一闪而逝却也被林暮捕捉到。
“等到她们完全屈服于自己的时候,他就会觉得索然无味,然后处理掉再去寻找新的目标。”
章鹏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反问道,“你说这么多到底想干嘛?”
林暮不复刚才的轻声细语,啪一拍桌子,“章鹏,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神分裂患者,你没有双重人格,你就是个变态,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恋童癖!”
“我不是!”章鹏瞪圆眼睛反驳。
林暮不屑冷哼,耻笑道,“这么激动干嘛?说到你不愿意听的词汇了?你就是肮脏龌龊,是个人渣,是被社会遗弃的蝼蚁。”
章鹏努力抑制激动情绪,双眼赤红,紧闭双唇不发一言。
林暮心里有了数,拿起卷宗起身离开,“章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走出审讯室,林暮又站在玻璃前看向室内。章鹏像是知道她会站在那里看他似的,怒目而视。
“怎么样?”谷兆坤递给她一瓶水,问道。
林暮接过,喝了一口,“能确定了,我再看一遍录像,最晚下周给他做个评估,结果就能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