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相信你。”高个子首领直接拒绝。
“你们没有不相信的权力,能治病的是我们,就算打起来,也不见得是你们占上风。”叶沉音从来不是一个能接受威胁的人,或者说,能威胁到他的人,可能还没出生。他和姜宁一样,还没有放松警惕,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我陈虎虽然不得天佑,得了这鬼病,但我家世代打猎为生,我杀过的猛虎野兽数不胜数,老子可不是吃素的!再说了,你说能治我就信?”
姜宁心惊胆战,她确实不会治,就算是沈逸之在这,也不见得有办法,所以她迟疑地看了叶沉音一眼,叶沉音站在她面前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她伸手戳了戳叶沉音的后腰,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觉得叶沉音好像抖了一下,难不成他还怕痒?姜宁赶紧把飘散的意识收回来,回道:“既然我知道这是什么病,就有办法帮助你们。”她还要脸,不敢把话说满,再说这些人都是些可怜的病人,其实骗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但她真的有点怕死,她又不是圣母,这些人还杀害了几个无辜的母亲,她能够顾及的,也只有自己人罢了。
“你说能治,不如先拿出证据来。”
“对,证据!”
“证据!”
麻风病人们群情激奋,嚷嚷着要姜宁拿出能治病的证据。
“这个……”姜宁又戳了戳叶沉音的腰,这次却失手了,叶沉音跟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略微一偏,灵活地躲过去了。
“我猜,一开始,你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染上了这种病吧?应该是先一个人,后来是他的亲人朋友,然后是整个村庄。你们之中,有病得很重的,也有病情比较轻的,有几天几个月就发病的,也有几年才发病的,对吗?”
姜宁顿了顿,看了一眼四周交头接耳的小桃源村人,接着说:“开始,你们会有全身不适,肌肉和关节酸痛,四肢感觉异常等全身前躯症状,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你们会有斑疹、丘疹、结节、斑块等症状出现,严重的肢体残废,较轻的也会出现皮肤感觉障碍和肌无力的症状……”姜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识都说了出来,她也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不过小桃源村人的反应似乎证实了她的话,他们一个个跪了下来,哭天喊地,求姜宁救他们一命。
陈虎似乎也有所动摇,但他作为这些人的头领,心中也有一杆秤,眼前这群人似乎开头很大,不论那个女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们都难以逃脱了。一旦他们的存在暴露,将会被全天下的人唾弃、追杀,毕竟他们得的这种病是有传染性的,就像他们曾经村庄里的那些没有得病的人一样,因为怕死,就把他们逼得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事实上你们别无选择,我们不过是没料到你们身患恶病,才落入圈套。我们好话都说尽了,如果你们还不愿意的话,东窗事发之日,就是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之时。”叶沉音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天生高傲,与这群庶民磨磨唧唧这么久,已经是仁慈了,只要他一抬手,无数暗箭就会把他们射成窟窿。
“好,我信你,不过我需要人质,不如就你们两个留下来,其他人出去帮我们找药,十日之内,如果你治不好我们,我们就出去,大杀四方!”陈虎指着姜宁和叶沉音,大放厥词,陈长臻看了看叶沉音乌云密布的脸,心里为陈虎点了个蜡。
“不了不了,我一个人就行……”姜宁也感觉到了叶沉音的不耐烦,赶紧缓和气氛。
“想留下她?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来留!”叶沉音手一挥,转身搂住姜宁的腰,姜宁一阵恍惚,就被他带上了悬崖,回头一看,其他跟着下去的人也陆陆续续被黑衣人带上来了。那些黑衣人一放下人,就顺着岩壁下去,用脚勾在悬崖半中央的石头缝中,取下身上背着的弓箭,开始朝着下面四处逃散的小桃源村人射击。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点燃了一支绑着布条的箭,射了出去,那个布条似乎浸过油脂,噼里啪啦地烧起来了,姜宁猜想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火箭”。
底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回荡在群山之间,让人毛骨悚然,姜宁捂住耳朵蹲下来,泪流满面。陈长臻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直视杀气腾腾的叶沉音,但他们也没有立场去批判叶沉音,毕竟他是为了救人,而且救了他们所有人。
叶沉音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过了许久,姜宁的哭声渐渐弱了,叶沉音半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啪!”姜宁猛地抬起头,一巴掌甩在叶沉音脸上,力道之大,让他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叶沉音本来可以躲开,但他没有。
“你凭什么杀人?!你知不知道,他们得的这种病有多难熬?他们已经够惨了,你为什么还要夺走他们唯一的生存机会?”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说过,这种病会传染,难道你真的想拉我们所有人为他们陪葬吗?如果让他们走出这里,天下必将大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那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这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我杀人不需要理由。”
“叶沉音!你是个恶魔!”
“对,我就是。”叶沉音看着她澄澈的满溢着悲哀的眼睛,认真回答了她。
姜宁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从那里,似乎可以窥见他灵魂的一角,隐秘幽微,晦涩无光,缠绕着恶毒的藤蔓,盘踞着剧毒的蛇虫,清冷的表象下,是对世人的轻视,是对一切对手的残忍。他才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人,他才是这个时代养育的野心家。
“你根本救不了他们,你那软弱可笑的良心,只会拖累我们所有人。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痛快地结束生命,姜宁,你根本不懂我们,他们和我,是一类人,眼里闪着罪恶的光,我用权谋统治人心,他们则妄想用病痛统治人心。”
“是,我不懂,我永远做不到草菅人命。叶沉音,未来的每一天,只要我看见你,就会想起这一天,想起这些死去的人,就会更清醒地认识到,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人。”
“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他们的。”
等你看清这个世界,等你变得跟我一样,良心,向来是这世上最最脆弱的东西。姜宁,时间会证明一切,告诉你,你是错的。
“叶沉音,你走吧,不要跟着我了。”
“在你安全回京之前,我不会离开。”
“好,那我走。”姜宁转身就走,有一瞬间,叶沉音的手似乎抬了抬,最后还是没有拉住她的手。他张开紧握的左手,那里面,一颗红色的小豆子被汗水浸得透亮。叶沉音看了那颗相思子一眼,仿若无事地丢弃了它。
姜宁心里是真的茫然无措,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是被害人,还没有这样直接地见识到这个世界的丛林法则,她还是太天真了。她以为她不会伤害到别人,她以为她可以坚守住自己的原则,她以为只要她想,她还是那个法制社会里成长的五好青年。
“虽然我也恨他,但这次,是他做得对。”脑海里突然响起宁妤的声音。
“你怎么能跟我说话?!”
“这是我的身体,你不过是个外来者。”
“现在是我主导,你别想再出来。”姜宁想到昨天她说笑间就定下伤人的计策,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就心寒,更何况,她好像已经分不太清姜宁和宁妤了。她刚刚穿越的时候,因为自己和宁妤长得一模一样,还都是从悬崖掉下去受伤的,一直以为自己是整个身体都穿越过来了,后来才明白,她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如果你恨他,就杀了他吧!替我,替那些无辜的人,杀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恨他。”
“你喜欢上他了?”
“不不……不是!怎么可能?!”
“如果你胆敢喜欢上他,我就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宁妤面目狰狞,声音凄烈,在她的脑海里嘶吼着,炸得她头晕耳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