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的拍卖所预设开在离彼得霍夫30公里处的小镇上, 众人驱车过去,一路上,梁与君跟陆长安探讨他的婚恋打算, 他说他打算让顾柔曼把孩子生下来,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他都认了。
陆长安不同意这种预设,“别高估自己的能耐,不是养孩子的能耐,是你心理承受力的耐受度。”
梁与君说:“你让我叫她去打胎, 我干不出来, 我真干不出来。你想想莽天骄掉孩子的时候, 林又璋的反应,你再想想眉山,你——”
说着,梁与君就睃陆长安,“诶, 你不是都懂吗, 你比鬼都懂, 你还教唆我, 你怎么想的啊?”
陆长安道:“无爱的婚姻会逼疯你,你看林又璋就离婚了,莽天骄假如生孩子也没有用,他们照样各玩各的。至于我,我那时候是不知道眉山怀孕, 如果我知道的话......”
“知道的话,你就如何?”梁与君很感兴趣。
陆长安看看窗外,“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就会把她供起来,跟冬宫里的画一样,谁都不许碰一下。”
梁与君转方向盘,“时间过得可真快,眉山到彼得堡都九年了,你想想,咱们几年了,咱们有?”
“十七年了。”
陆长安说:“十七年了,张述怀教书都快十年了,前一段时间他学生热烈追求他,给他写情书,听说还在课堂上当众朗诵。”
“咳,”梁与君咳一咳,又道:“赖银宝前几天还说给我做媒,他要介绍个俄罗斯联航的空姐给我,我想想还是算了,我说我还没准备好。”
“毛姑?”
“不是,是个中国姑娘,国内读的大学,听说本科学日语,研究生是英语,博士是俄语。”梁与君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学学学,女孩儿还是学学穿衣打扮艺术鉴赏比较好,学一堆稀奇八怪的俚语作甚,女孩子不要求独孤求败,文化够用就好。”
陆长安笑,“别打击人家的积极性,穿衣打扮后天可以塑造,不用过于苛责。”
“少废话,你是已经拥有,所以说话不腰疼。眉山多漂亮啊,她18岁来彼得堡的时候,你就看中人家了吧?”
梁与君道:“周颐年也是见她一面就夸奖她,我还以为周颐年是在莫斯科太久,眼神不好使了,结果赖银宝也说陆长安妹妹长得不错,我又想,你们都被下咒了吧?结果,结果我头一回在莽天骄家别墅门口见宋眉山的时候,我也心里一跳,漂亮,真是漂亮!和容素素横空出世的时候有得一拼。我当时就心想,陆长安家里风水好啊,摆着什么桃花阵啊,容素素进了你家,现在又来这么个妹子进你家,你家里请了什么大师做法吧?”
陆长安笑一笑,“对,她们太美,桃花煞。”
梁与君叹口气,又偏头看了陆长安一眼,“真煞气,容素素推你一下,你出一次车祸。你家宋眉山愿意低嫁给你,你又出一次车祸。我后来就想,陆长安的艳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这美人摆在家里,还得见血,血光挡灾。”
陆长安道:“所以啊,最难消受美人恩,你找个差不离的算了,别在意人家容貌。”
“狗屁!”梁与君完全不吃陆长安那套,“假话,陆长安,你说假话了啊。那谁,我凭什么找个不如你的啊,我女人凭什么不如宋眉山啊?你真有意思,我要找个比容素素和宋眉山都好看的,我要重拾当年雄风,重回歌舞场。”
陆长安笑,等到了地方,陆长安还在笑。宋眉山戳容素素,“嫂子,你说他俩是不是说咱坏话了,你看他们笑的。”
容素素撇撇嘴,“肤浅,幼稚!梁与君就是非常觊觎我的美貌,但无奈我一直不给他机会,所以他现在才诋毁我,尽情诋毁我。那个,说我是集邮女王的就是他吧?”
梁与君望过来,宋眉山轻轻撇开头,容素素则抬眼瞪回去。
梁与君跟陆长安低声说:“老陆,你看啊,这俩女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容素素总是很有攻击性,但眉山没有。你看眉山,我一看她,她第一反应就是躲,她胆子小啊,你怎么教的啊,她这么胆小,你们平时能良性沟通吗?”
陆长安也看宋眉山,宋眉山简直快躲到容素素身后去,她不知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几个男人走在前面,容素素将宋眉山从身后扯出来,说:“站直了,躲什么躲,你怕谁啊?”
“我——”宋眉山不知怎么的,硬是觉得有些理亏。
“不就是苏溪和林又璋那点儿事吗,你觉得苏溪戳破了你的绮念,你不好意思面对陆长安了?”
宋眉山叹气,“苏溪说我是个可耻的背叛者,我觉得我——”
容素素摇头,“宋眉山,你尽可以活得大胆一点,陆长安病了三年,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你又坚强又勇敢,你不是很有能耐吗?现在一切都在向好,被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挑唆几句,你就怀疑自己变心了?”
容素素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宋眉山额头上,她说:“别怀疑自己,千万别随便怀疑自己的爱情和忠诚。你看梁与君说我是集邮女王,难道我就真的是人尽可夫吗?我才不是。我也是挑人的好吗,如果我真的有睡男人的癖好,那为什么我要睡陆长安,为什么我偏偏不睡他梁与君?”
“眉山,宋眉山,我跟你说说我的感觉,我觉得你没有爱上林又璋,你在希腊和林又璋那一段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对那地方有不愉快的回忆,被陆长安伤害过的回忆。还有一个,我和陆长安刺激了你,你觉得我和陆长安要复合,你就灰了心,林又璋再一靠近,你就上了他的船了。”
容素素捏宋眉山的手,“说实话,林又璋能抱着你跳海,我也挺震撼的,我也挺感动的。我当时心想,但凡陆长安或者周颐年能过来抱着我跳一回,我也立马就同意了。不管是陆长安还是周颐年,我都同意。但是宋眉山,那是一种特定环境设置下的特殊意境,那是一种特殊的不正常的情态,那时的风景,那时的人,那时的海风,那时的气候,通通给你幻觉了。在当时当刻,你觉得林又璋诚实可信,你觉得他的爱情炙热疯狂,可我跟你保证,林又璋如果不是先登台抢了站位,陆长安也一定会陪你跳下去的。”
宋眉山扭头,她想问,真的吗?
容素素笑,“哎呀,真是烦死了,我又要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我真是不想说,说得腻味,真是够肉麻的。”
“嫂子。”
容素素指着不远处的波罗的海,“你要是不信我,你现在叫陆长安抱着你再跳一次,你们去跳一次,跳完你就满足了,你也心定了。”
“他还没好,不能上天下海,我不想他去医院再睡三年。”宋眉山望着波罗的海,小声说:“我不在意谁陪我跳海,当初我就不想活了,累,我下去了也没打算再上来。”
容素素侧目,“你还是介意当初陆长安没有勇敢登台,陪你奉献一场,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林又璋给表现了?但宋眉山,我得告诉你,你和林又璋双双一跳,陆长安就哭了,他跪坐在你们站过的跳台上,哭了。”
容素素仰着头,叹道:“哎,我实在不想说他,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多,快五年,他可从来没为我哭过。宋眉山,你不懂我的感觉,陆长安在跳台上流眼泪,我当时心就碎了。一种彻底的崩裂感,我感觉我的天地也塌陷了。我爱的人不爱我,他爱你。我爱他,他爱你,我折磨他,他就笑笑;你折磨他,他就崩溃了。”
宋眉山抿嘴,眼睛有点痛。
容素素呼出一口气,“我真讨厌你们啊,真讨厌,你们明明相爱,还偏偏折磨起对方来那么不遗余力。陆长安一哭,我也跟着哭,哭得声嘶力竭,别人以为天崩地裂了。其实我就是心里难受,他被你折磨,我被他折磨,等我哭够了,哭到快昏过去,陆长安就来抓我的手,我说‘别动我,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路,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是不是很幼稚?女人就是很幼稚的,所以我觉得你和林又璋跳海也很幼稚,你根本不考虑陆长安的感受。宋眉山,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将林又璋当成你的男人了吗?如果你当林又璋是你的男人,你怎么不去手撕了莽天骄把林又璋抢回来?我看你恨我还多过莽天骄。宋眉山,你明明爱的是陆长安,你还装什么移情别恋?”
容素素说:“我看你跳海就是跳给陆长安看的,你不想活了,你绝望了,所以你要告诉他,他害惨了你,你决心用死来惩罚他一回,不是这样吗?”
宋眉山揉了揉自己额头,“我的心好乱,现在想去海里泡个澡。”
“那我陪不了你,我讨厌跳海,我和你一样,也讨厌那该死的希腊。我讨厌爱琴海,讨厌那个魔咒一样的地方,因为我从来不在外面哭,但那天我的老脸都丢光了。那天晚上不止是我,还有陆长安,我们各自哭泣,外人还不知道我们俩有什么毛病呢。”
容素素摇摇头,她说:“梦魇,我以后再也不想去了,谁以后在那里结婚请客我都不去,包机也不去,就算倒着给我红包,我也不去。”
宋眉山先是低头笑,后又说:“对不起。”
“嗯?”
“对不起,素素姐。”
“吃吃,”容素素摸一下自己鼻子,“啧啧,九年了,宋眉山,你撬我墙角、抢我的男人九年了,你终于道歉了。恭喜你,宋眉山小姐,恭喜你在今天大彻大悟,你有前途,敢于直面自己人生的,才是真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