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了回头:“这位先生, 有事?”
关真宝是个人出来的,走上前咧着脸笑道:“非常感谢您今晚点了白芳芳的歌,让我能搭个便车饱耳福。”
乔文笑道:“我很喜欢白芳芳的歌, 今晚是专门为听的歌来的。”
关真宝顿露出脸相见恨晚的表情,激动握住他的手道:“音啊兄弟, 来玫瑰皇宫的客人, 大都是为了歌后叶微澜, 我第次遇到跟我样专门为了白芳芳的。懂欣赏!有品位!”
旁拎着大半瓶酒的陈迦南,目光落在他握着乔文的双手上,眉头不悦蹙了下,伸手将他的手强行分开, 冷声道:“说话说话, 动手动脚做什么?”
关真宝不愧是被人骗去大半家财的糊涂种, 完全没出来他的敌意,还笑呵呵热情道:“既我和小兄弟这么投缘,现在间还早,要不我起去对面的居酒屋喝杯, 当交个朋友。”
乔文不动声色挑了下眉头,温文尔雅轻笑了下, 点头:“好啊!”
比起热闹的玫瑰皇宫, 这间居酒屋清静许多, 只得几个流落他乡的日本人在默默喝着小酒。
三个人要了间包厢。
关真宝虽糊涂了二十多年, 倒是个热情的性, 主动为个新朋友斟上杯清酒, 相互介绍了各自姓名后,便开始滔滔不绝谈起白芳芳的歌声如何美妙动听,世人多么庸俗不懂欣赏。
乔文十分配合点头, 不插上句,满足他无人理解的倾诉欲。
说到最后,关真宝重重叹了口气:“等我卖皮的钱到手了,定请开个专场,给出新唱片。”
乔文咦了声:“关少爷有皮要卖吗?”
关真宝有点不太好意挠挠头,倒是很坦诚实:“说来惭愧,虽人都叫我声关少爷,但我这个少爷当得实在不甚体面,既没有赚钱的本事,也无技之长傍身,幸而家父家母离世前留了我些家产,这些年都是靠着变卖家产过日,才不至于穷困潦倒。”
乔文佯装想起什么似的,道:“关少爷这样说,我倒想起件事,您是不是前年卖过栋观塘六层的楼。”
关真宝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乔文笑道:“那关少爷真是太谦虚了,光那栋楼值三百多万,包场白芳芳小姐那还不是小事桩。”
关真宝摆摆手,笑道:“没有没有,那都是外面乱传的,那栋楼是民国期建的,已经三十多年,不值钱的,卖了百多万。这年也花得差不多了,不也不用再卖。”
乔文故作惊讶道:“怎么能?买您楼的张老板是我个远方亲戚,我过他合同的,当确实花了三百多万。”说着,又试探道,“关少爷,您不会是被房产经纪给坑了吧?”
关真宝果是个糊涂种,话说到这份上,他丝毫没怀疑,只笑道:“不能,这些事都是我家管家打理的,合同也都交给了我,当好多人都在抛售房产,能卖百多万都已经不错了。”
“是这样吗?”乔文故意沉吟了片刻,又说,“不对啊,当我这远方亲戚还去银行借了款的,虽过去年多,但事关百多万,我觉得关少爷还是弄清楚为妙,我把张老板电话给您,您到候亲自打电话问嘴,反正也不麻烦。”
他拿出张事先转备好的卡片,递给他。
关真宝随手接过来,点头不甚在意道:“行,我明问问。”
乔文又笑着道:“对了,关少爷说要卖,是怎样的?价格多少?”
关真宝道:“块二十亩皮,在清水湾附近靠海的山坡,势不大好,王伯,也是我管家打探了市场行情,应该以卖到七十多万。要是乔兄弟感兴趣,我让王伯带你去。我们这么投缘,价格好说。”
乔文听到他爆出的价格,并没觉得惊讶,毕竟栋三百多万的房,能被吃掉半的钱,见这真是个糊涂到底的甩手掌柜,估摸着王伯给他弄份假合同糊弄,他都不会眼的,所以才让老管家如肆无忌惮的当蛀虫。
主人家的家底都快被蛀空了啊。
他点点头笑道:“那太好了,关少爷留个电话给我,好方便日后联系。”
相较于他的冷静,陈迦南则是忍不住震惊睁大眼睛,他也出这个关真宝是真有点宝气,没被骗得裤衩都不剩,全是因为家底够厚。不过再这么下去,估计也差不多了。
他几乎是要用同情的眼光人了。
原本他的态度直是冷冰冰的,刻忽变得柔和,关真宝竟感觉到了,只是他没意识到对方是同情自己,还以为是在示好,拿出张自己的电话卡片递给二人,露出个大大的真诚笑容,道:“哎呀,真跟位挺投缘的,要是位明有空,不妨来我家喝杯茶,起听白芳芳的唱片。”
乔文点头:“好啊。”
这顿居酒屋的清酒,自又是乔文付的账。关真宝出门在外,向都是那个买单的冤大头,难得被人请了回客,虽不用多少钱,中也十分高兴。
上出租车,几乎是欢喜挥手道。
待人离开,憋了许久的陈迦南终于忍不住道:“我这关少爷真是个傻吧!”
乔文笑了笑,道:“实也不定真的多糊涂,也许只是装糊涂。”
陈迦南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乔文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是人生各有各的苦,有些人能得靠装糊涂才能好好过下去。”
陈迦南还是不明白,转而道:“明我们真要去关少爷家吗?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管家坑他?”
乔文道:“他长到多少岁认识了管家多少年,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我们才和他认识多久?你觉得直接说他会相信吗?”
“这倒也是。”陈迦南感叹道,“这少爷没爹没妈的,最信任的管家这么坑他,想着实还挺怜的。”
乔文开始只是想便宜点拿到那块,并不是真想多管闲事,但见了这个关真宝,觉对方跟自己预想的有些出入。
他也不如何准确形容,大概真只能像陈迦南样用怜二字。倒不是怜他被骗,而是怜他或许道被骗却还是选择被骗。
隔日下午,乔文和陈迦南按着提前约定的,抵达了关真宝的家。
关家是栋老式的花园洋房,不算太大,段也不算优越,见这房并不是关家鼎盛的家。
关真宝亲自开的门。
乔文了眼屋内,只到个白衣黑裤的女佣,随口问道:“你家管家不在?”
关真宝热情道:“王伯出去办事了,来,去楼上书房慢慢聊。”
虽这房布置已经远远称不上豪华,但对于个贫民窟的仔来说,也着实是豪宅了,尤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陈迦南,顿露出艳羡之色,将昨晚对关糊涂虫的同情彻底收起来。
这么傻的家伙还能住在这样好的房里,再多被骗骗也无妨。
乔文不道他的仇富理,专跟着关真宝往书房走,进去之后,到屋书籍,不免露出羡慕之色,笑道:“来关少爷是个读书人!失敬失敬。”
关真宝也笑:“在家读书好过出去乱花钱,不总是被骗。”
陈迦南扯了下嘴角,说你还道自己被骗啊。
关真宝又说:“你们叫我名字好,叫我少爷了,我也叫你们阿文阿南。”
乔文点头:“好的,真宝。”他随手翻了下桌上摊开的本书籍,是王尔德的戏剧,上面还用钢笔认认真真标注了许多,见这屋的书,并不是用来附庸风雅做装饰的。关真宝是个真的读书人。
他目光又不经意落在张纸上,上面是几行戏剧片段,字迹意外飘逸俊秀,他随口问:“真宝,你自己创作戏剧吗?”
本来正在往留声机装黑胶唱片的关真宝闻言,转过头快速走过来,抓起桌上那张纸胡乱塞进抽屉,有些羞赧道:“随便瞎写的,上不得台面。”
他的表情不是在谦虚,而是真的对自己做这件事觉得羞于示人。
而乔文却不这样认为,至少刚刚瞥到的那几行,足以说明这位落魄少爷是个富有才华的人。
他没再纠结这事,只随口又问:“你平喜欢什么书?”
关真宝:“莎士比亚还有王尔德,也喜欢古代侠客话本。”说着笑了笑, “我最羡慕那些不怕不怕行侠仗义的大侠。”
陈迦南道:“嘿,我也喜欢,不过我不爱书,都是听人说书。”
关真宝:“说书我也喜欢。”说着招招手道,“你们站着,坐啊,佣人去准备茶点了,会儿送来。”
陈迦南大喇喇在布艺沙上坐下,环顾了下便四周满墙满墙的书,撇撇嘴道:“对着这么多书,你打牌不输才奇怪。”
乔文:“……”
张家明的资料里,确实写过关真宝逢赌必输,幸而他只是小赌怡情。
他坐下来,了眼关真宝,状似随口问,“对了,你打电话给了张老板吗?”
关真宝微微愣,脸上闪过丝不自在,后又立马恢复云淡风轻的表情:“还没呢,回头再打。我放白芳芳的唱片听。”
乔文着他欲盖弥彰的模样,下了,也确定了昨晚自己所想。他没马上再逼问他,开始给面与他起欣赏白芳芳的美妙歌喉。
听完三首歌,佣人点送上来。
关真宝将音乐停下,坐在沙上招呼人:“吃吧,尝尝我家佣人的手艺。”
鉴于有个茶楼少东家老板,乔文被林晖投喂过太多美味点,关家的茶点算不得多出色。他象征性吃了几样,又拐弯抹角道:“真宝,你说你以前总被人骗,我们也挺投缘的,以后我们是朋友,我不希望再到你被人骗了。”
关真宝不以为意摆摆手:“实也没多大事,都说吃亏是福嘛。”
乔文笑了笑,冷不丁道:“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也是福吗?”
关真宝微微愣,脸上出现丝惧怕的神色。
陈迦南没乔文这个耐,到了这会儿,干脆接上乔文的话开门见山:“大少爷,你道你被谁骗得最狠吗?是你家那个老王管家。你要是不信,把你以前卖房卖的合同拿出来,仔细去查查,这些合同是真是假,卖掉的钱和你得到的钱,到底是不是样的?”
关真宝脸色变得有点不好,想要阻止他们说下去,但性格上的缺陷又让他畏惧做这件事。
乔文柔声道:“你实也是道的是不是?只是不敢面对。但是真宝,做人不能直逃避现实。”
关真宝将脸埋在双手手掌,崩溃道:“你们说了,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让我直蒙在鼓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连我最后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都戳破。我这么个亲人了,你叫我以后怎么办?”
乔文和陈迦南相视眼,都微微叹了口气。
“真宝,”乔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实不相瞒,我见过你们管家次,那块皮他开价百二十万,是你说的价格倍,想来算成交,他给你的合同,也只是份假的价值七十万的合同。他开车的儿戴着几万块的百达翡丽,你把他当亲人,但或许他只是把你当成以随便坑骗的傻少爷。”
关真宝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哽咽道:“我爸妈没了,什么都不会,有人跑来跟我交朋友,我很高兴,因为有人跟我玩,我不孤独了,是他们只是为了哄骗我的钱。我结了婚娶了太太,门思对好,也只是为了要我的钱,后跟人私奔。现在,你们连我最后个依靠都打碎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乔文道:“真宝,你太妄自菲薄了,你了那么多书,字写得那么漂亮,还会写文章写戏剧,怎么什么都不会了?不信的话,你把你写的东去投稿,保管能表出来。”
实在乔文到张家明给的资料里,说关真宝赌钱赌得不大,喝点酒但不吸\\毒,捧歌女捧的是玫瑰皇宫不温不火的白芳芳,他大约猜到了这人,并非是传闻中的纨绔败家。
今进了他的书房,加确定,这不过是个因为父母早逝而自卑没安全感,还有着讨好型人格的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