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太监皆向前送着手在两边护着,担心左相摔着又害怕陛下累着,可又帮不上手,左相矮着身子扒在陛下手臂上,一副讨糖的孩子样,半点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场面滑稽,令人啼笑皆非。
左相手一抬就要指身后的女人,但一抬手他就支撑不住,所以只好甩甩头示意,抓紧顺杆爬:“陛下不能以妃位封之!”
他知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陛下正值青春年少,他能理解。但这帝师家的女儿不可不防,有他左愚在的一日,他就绝不会让沈家的女儿成气候!
沈守正要往宫里送人,可以,但只能当个充容、婕妤!至于冬宁宫里那个是意外,谁也没想到陛下会突然下旨要了沈卿雪,而且沈顾两家都商量好了要结亲的,陛下等于仗势强抢。算了此事不提,等着吧,他早晚把她也拉下来!
“这个……”
唐珩言语吞吐,露出十分不舍的神情,抬眼看了看沈卿芳,眉眼之间甚为留恋。
卿芳本来云里雾里,不知陛下和左相怎么突然拉扯起来,听左相说什么不可妃位封之,封谁?又见陛下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她浑身都酥了。
这两人心里想法南辕北辙,但外人不知,尤其左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竟然还眉目传情了!
他立马往下一沉就要跪倒在地,倘若陛下不答应,他就不要这个老脸了!
“好好好,朕答应!”
唐珩万分无奈痛心疾首,但左相如此相逼,他实在是被逼无奈。
左相一个扭身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朝着侍卫脸一板,拿出三朝重臣相爷的威严:“快快将这个罔顾礼法的女人送回去!”
看了半天戏,大家都有些愣神,一乍听命令都顿了顿,相互望望才齐齐上手,一左一右架了沈卿芳离开。
可怜沈卿芳从头到尾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一觉醒来在马车,惊喜遇见她的珩哥哥,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拖走了。
……
却说另一边,冬宁宫里。
一回来,沈卿雪就被伺候着梳洗,这会子已经梳妆齐整。这静下来了,她才有心思捋早上发生的事儿。
她看向如往常般沉默不语低头做事的芙月,她早怀疑芙月不简单,倒没想到她会些功夫。
当时在马车上,正是芙月掀了帘子,将睡着没醒的卿芳扔下,又把卿雪带回来的。
这一出偷梁换柱时机恰好,让人怀疑是早有预谋。
芙月:“云黎发现左相的人出没,为防意外,通知了奴婢警醒些,见机行事。”
其实她没说的是,昨夜里暗香从外面回来心情就不好,一问才知道:与她来往过的宫女不走运被排去伺候沈卿芳了,在那里时常被打骂。
芙月留了心,夜里去储秀宫转了转,把那草包美人的恶行看个正着,恨得牙痒痒。
正好有人来通知主子遇着事儿了,她计上心头打晕了沈卿芳就把人换了。
不过她也不能肯定主子有没有猜出她的身份,所以这些事儿她暂时不说了。
沈卿芳委实冤枉……但卿雪对她没有愧疚,以她那个性子早晚惹出麻烦,有的是机会还她人情。
帝师夫人是帝师夫人,沈卿芳是沈卿芳,她分得清。沈卿芳为人是讨厌,但也没做过罪大恶极的事。
更重要的是,在对付帝师夫人之前,她不想打草惊蛇。卿雪轻吐一息,转而看向芙月,眼下她心中有一桩计较的事。
她把眼神放在芙月身上,清明那晚她制住卿芳那两下子,看着像是会些拳脚工夫的。当时只是怀疑,今日她竟然把卿芳掳了来。
要知道卿芳身材丰腴,芙月又比她矮上些许,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这教卿雪怎么能不怀疑,她断定芙月就是会功夫。
按说宫生的奴婢是没有机会跟着师傅学艺的,那么她是怎么会的?其次,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寻常人强,当初她怎么还被杜嬷嬷打成那样?要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不敢反抗也行,但还是牵强了。
看来,为了混到冬宁宫来,芙月对自己真是狠得下心。
“本宫上回就想问了,芙月,你是不是会些武艺?”
“奴婢自幼便不会说话,脸上也不带笑,不讨喜,所以都是做些粗使活计,锻练出了一身的莽力气。”
说完,芙月保持着垂首侧立的姿势,话说得滴水不漏显然早有准备。包括那回答时的神情、语速,都是反复练习过的。
这一点卿雪尤为熟悉,为了打消帝师夫人的怀疑,刚出事那一年她也是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言行举止,才逃脱毒手。
“难得你一次说这么多话。传膳吧,折腾了一早上。”芙月退下。
卿雪估计陛下这会子定被左相缠住了,不会来此了,于是早膳就不等他了。
他没来,小安子倒来了。
“给主子请安,主子可安好?”
“一夜无梦,自然是好。”
“主子说的是。这些是西疆先行使者进贡的果子,陛下吩咐送来给主子尝尝鲜,压压惊。”
宫女们鱼贯而入,呈上果盘就陆续退下。卿雪的心思一丁点儿没分给桌上的东西,本不该问的,但又放心不下。
“陛下他……”
“主子尽管安心,陛下应付左相是习惯了的,待会兽场上就见着了。”
“……”
她就是问了一下,怎么说的好像她急着见他似的。误会就误会吧,她懒得解释了。
小安子笑得眼尾能夹飞虫,冷不防被一推,回头一看是暗香,他笑咧开了嘴赔礼道:“哟,暗香姑娘,挡着您的道儿了,实在失礼。”
旁的宫女听他跟唱戏似的,都闷笑起来,这下子暗香更是别扭得脸儿通红,气恼得横他一眼,但人家笑得你好我好的,压根不跟她一般见识。
拳头打到棉花上,这真是力气没处使。
他们这些小动作,卿雪一概不察。小安子等着回去复命就没多留,立时折返了。
……
今日兽场比赛气氛更加紧张,因为帝师和左相二位大人‘带病’出席了!
帝师派和左相党两边人马各自有了主心骨,隔着皇帝的宝座互相敌视。若是气氛有颜色,高阶之上已经是红蓝两片火焰腾烧着,中间夹着陛下悠悠闲闲的白光。
小安子不动声色往龙椅后躲了躲,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没想到这下出事儿了,唐珩眼神一凛,小安子顿时成了刀下的肉,他深深明白接下来若说错话就要血、溅当场了。
“陛下……”您别这么看奴才,好可怕~
“手帕哪来的?”这丑不拉叽的绣工他很是眼熟!
啊?小安子瞅瞅帕子,这是早上去冬宁宫送东西,离开前主子赏的。芙月也有,暗香也有,冬宁宫几乎人手一张……
他想着眼一瞄,不巧正看到陛下腰间露出的一角……这个惊世骇俗的绣工只此一家……坏事儿了……
“陛下……”您听我解释!小安子拉着脸瘪着嘴忍住没哭。
唐珩早就没管小安子了,他已经死死盯住刚刚进场的沈卿雪!
他就不该信她!她哄他就跟哄孩子似的,也就是他太傻,信了她的鬼话!
一招手,小安子哆哆嗦嗦凑过来,唐珩吩咐了几句。小安子一脸愁苦:“陛下……”求您别作了啊……
“快去!”
“……是。”
……
沈卿雪一进场就发现不对劲,背上发凉,总感觉有恶意十足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经过昨夜,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往唐珩身上想。
这样就奇怪了,她看看刘解语,又看看秀女队伍,最后不着痕迹假装随意掠过左相那排……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