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听出陛下语气不对劲,似乎在忍着疼痛,他脸色顿时不好了,他人都在这里了,他们竟然还敢胡闹!车夫和随行侍卫显然也听出些什么了,一个个脸都涨紫了,想笑不敢笑,五官扭曲到狰狞。
左相握拳在嘴角清了清嗓子,他得到的消息是妖妃也不在宫里,如此看来真是一同出宫的!陛下年轻贪玩,正是易受身边人蛊惑的年纪!
上回在御书房胡来,有陛下维护,他暂且放过了她,盼着她不要再犯,哪想到她变本加厉竟然撺掇着陛下夜宿宫外!他今日就是跟陛下撕破脸也决不再姑息!
“陛下!老臣有要事必须现在当面谈!”
沈卿雪压着嗓子噫的一声推开他,躲到他身后,左相人竟然已经到了马车窗边了!
万一他不管不顾掀开帘子,岂不是和卿雪看个正着!
她浑身起躁,火都烧到头顶了,慌忙推搡他,为今之计只有他先下去稳住左相,之后她再行事。
唐珩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一脑门子热汗,瞧着人心疼。他难得反省了下,昨夜不该随着性子胡来,不然她也不至如此。
他一掀帘下车,卿雪心虚唯恐左相朝里面望,扯着内帘子努力往后缩,一心要和内壁融为一体。
她听到唐珩和左相说着什么,但她紧张到脑子混乱,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陛下!”
沈卿雪一个弹跳,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左相怒气冲冲一声低吼!她要疯了,照左相那个顽固不化的性子,他要检查马车,陛下恐怕都拦不住的!
先帝突然驾崩,正是战事刚平、国力不盛之时,先帝临终托负江山社稷于左相与帝师,帝师已有二心,当朝之中只有左相一心向着陛下。
因为她的事,左相已经多次与陛下有不快。若今日又因她而生了嫌隙,那她真是罪大恶极了!
他大业未成,绝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她出纰漏。
六神无主之际看到了角落里的东西,是在街市上买来的小玩儿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釜底抽薪!
下定决心后人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盯着马车门一动不动。若是唐珩看见了,就会发现她此时表情堪称‘英勇就义’。
忽听马儿一声嘶鸣,侍卫正想拉住它,车夫已经驾的一声带着马车跑了。
这番变故使在场众人变了脸色。
左相没想到这妖妃竟如此胆大包天,且不说惊扰了圣驾是死罪!他可是朝中重臣,他要是参上一本她就等着被废除吧!
“卿、”唐珩就要脱口而出,余光一察觉左相望来的目光就及时收声,她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也要将此事瞒过去,他可不能把她卖了。
宫门大开,但左右禁卫一见马车横冲直撞,都举着武器要拦下。
这要硬拦的话不只她的计划白费,更可能马儿受惊连累她受伤。其实车夫是受过训练的,断不可能被这阵仗慌了手脚,能跟在唐珩身边的都是人精,此番也是将计就计罢了。
唐珩顾不上后怕,追上去怒吼:“都滚开!”
左相也追上去。
一辆疯跑的马车打头冲进了宫墙,后边跟着一群人——皇帝、相爷、侍卫太监……
一大早的,不需要令官报时辰,这动静足以唤醒整座皇宫。
……
马车颠簸,卿雪被震得头昏脑胀,紧紧拽着帘帐扒着软榻不敢松手,手心都是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速度慢下来,她正想看看情况,有人先她一步掀了马车门。
看到来人,卿雪美目大睁,失去言语……
沈卿芳因为比赛输了,发了一夜的火,把伺候她的宫女太监都骂了个遍,摔了不少东西,最后因为有人劝她这是宫里东西,万一闹到陛下耳里不好收场,她才停手。
但不摔东西,她就罚那些人跪院子,她睡觉,什么时候她醒了,那些人才准起来!
沈卿雪那个阴险货不是会罚下人跪雪地么,她卿宁也会!
这些个下贱的奴仆,指不定心里怎么嘲讽她输了比赛呢,输给一个样样不如她的沈家幺女!她可是京都第一美人,那个沈卿雪木愣愣的凭什么赢了她?!
对,是她骗了她!她肯定一早就看出来那黑鹰不是凡物,却骗她选病猫!
她骂了一夜,累了才睡下,怎么一睁眼人在马车上?什么人大胆竟敢挟持她?!
她要把这些没眼力见的奴仆都仗责!好好立威,否则等她入主中宫,她们还不欺负到她头上来!
“来人呐!”
沈卿芳怒火中烧地大喊着,一掀帘子表情就变成了惊喜!
“珩哥哥!”说着跳下马车扑过来。
左相手抬着指向飞扑过来的人,他的手都气抖了,他防着冬宁宫里那个,倒忘记了这还一个,这个是以美貌扬名的也是沈守正的女儿!
沈守正这个心都坏透的老东西,怎么能四个女儿?!他左愚怎么就一个儿子!
唐珩吞了吞嗓子抬头望天,他要忍住,不能笑。
他站着没动,侍卫已经将配剑一横挡住了沈卿芳,没让她近身。
“珩、陛下~”沈卿芳嘟起红唇,左右晃着肩膀不依不依。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左相受不住了,有女儿又如何,看看一个个教养成什么德行了!光天化日之下穿着中衣就敢在众人眼前晃!
世风日下!道德败坏!不堪入目!
唐珩两手一并,收着下颌,低眉顺眼的开始自责:“左相您别生气,此事皆是朕一人之错,是朕听说悦神节热闹,一时贪玩儿。”
“不!此事不全怪陛下,为君不正乃臣子不端,不严,不规劝。陛下轻易受人蛊惑听信谗言,是为臣者的失职!老臣有罪,老臣愧对先帝!先帝啊,带愚走吧!”
唐珩一蹭鼻子准备好听他教育呢,没想到他话音一转又要哭了!
他赶紧托住左相双臂,没让他当着这些人的面瘫倒在地。
“朕知错了,你快起来。”
“臣不起来。”左相吹着胡子耍赖。
“你要如何?”唐珩赔着笑脸,咬着牙一字一顿恨恨地问,心里怪道:左相瞧着精瘦,怎么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