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她的拘束,目光触及她披散的长发,唐珩从一旁的格子里拿出一枚玉簪。
“转过去。”
沈卿雪没动,她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这玉簪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真是周全,知道要束发就早早地把她的簪子也拿出来了。
不过怎么挑的这一枚,她记得小心收好了,怎么也不会拿到这一枚。
唐珩的表情怎么也不对劲,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清了清嗓子干脆一手按住她肩,把人按转过去。
双手穿过长发,三两下挽起一个发髻,簪子一固定,瞧着就是一个端丽秀气的书生。
卿雪照着镜子摸摸发髻,她倒没想到陛下还有这手艺。她有些惊叹又好奇。
拍开她的手,他也是头一回做这事,虽然看起来信心十足,但心里还是紧张的,万一让她摸散了……
这一想连带着瞧她就不顺眼了,目光落到她系的腰带上,一撇嘴捞着人靠近,将腰带拆了重新系上。
卿雪绷着身没敢动,歪着身任他动作。一条普通的腰带在他手上宛如生了花,三两下一绕贴在腰间。
她就想,系着这样腰花的人,连头发丝都精致起来了。
“还有,称呼改改。”
“……爷?”
额头遭了一敲,迎着他的瞪视,卿雪小心试探:“那叫你什么呀?”
她眼里若不闪烁着狡黠的光,唐珩真会被她一脸的懵懂无知骗过去。
凉凉丢下一句:“自己想。”掀帘下马。
卿雪愣了一愣,赶紧爬起来跟上。掀开帘子就是他的手伸向自己,还有他灿若星辉的笑脸:“来,哥哥带你去玩儿。”
……
东黎民风开放,对女子也没有太多拘束。
时值今夜,卿雪才对此不甚满意。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第几个姑娘倒过来,虽然都被唐珩避了开,但每一个都倒向了她!
“呀!公子你好坏!”又是一位姑娘推开卿雪后,嘤咛一声甩着帕子挤入人海不见了。
始作俑者在身旁耸着肩笑个不停,卿雪发作不得,只好咽下冤屈。
这来来往往许多女子向他暗送秋波,卿雪不是滋味抱紧了他手臂。他还问:“怎么了?”
她抬头看向他,又发现前方有面具摊,拉他过去,隔着手帕拿起一张面具,仔细擦拭干净,摊主脸色都难看了,她才递给陛下,“爷?”
这是什么丑面具?唐珩万般不愿意,他不用戴都知道这东西定会压着鼻子,断然拒绝:“你让朕……真好看啊!哈~”
稀里糊涂戴上,心里如此说服自己:算了,就当与民同乐了。
如此果然轻松许多,只是街市上人多如海,未免走散,唐珩始终牵着她的手。若是一男一女大家倒不会侧目。
但卿雪此时穿的男装,这就……嗯……这二人倒没在意。
算起来,卿雪上一回逛街市至少也要三年前了,如此新鲜感格外重,因着他在身边就更加胆大。
不知道挤到哪里了,耳边一声接一声叫卖的吆喝:糖粽子~
小贩左一声‘糖粽子’,右一句‘糖粽子’。听得卿雪胆战心惊,一跺脚娇喝:“大胆!”
东黎国姓为唐,今上名珩,字纵之。
可一个市井小贩哪里知道陛下的表字,所以面对训斥只是一脸懵然的惶恐。
唐珩淡淡睬了卿雪一眼,走了。卿雪赶紧跟上。这一转走就挤到了悦神台下。
祯武长街上,酒楼“飞鱼水榭”和悦神台毗邻而居。
飞鱼水榭有八层,从上俯瞰长街,入目皆灯火辉煌,远处是粼粼海面,近处传来鼓乐声,这是悦神台方向。
八宝悦神台,八顶上皆镶有海龙珠,光辉比之夜明珠犹如皎月比之烛火。
飞鱼水榭,翘角飞檐。层层覆盖精致的彩色琉璃瓦,顶上是莲花华盖及一杆和声铃。和声铃和声铃,平素风拂不应,只应悦神舞。
悦神台上舞,水榭之上铃音和,一台一榭,连成东黎奇景,引天下能人志士慕名前来。
沈卿雪一早学习了悦神舞,她是有备而来。唐珩瞧出她的跃跃欲试,正想说什么,被打断了。
前方传来骚动,卿雪好奇引颈而望,她一掂脚就把身体压向了唐珩。唐珩一动她就跟着走了,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处在骚乱边上,将这里看个清楚了。
只见两名异域美人蒙着纱巾在说着什么,卿雪挨得近听得不真切,只模糊听到些生硬的中原话。
话倒不重要,卿雪一双眼睛都盯在她们的服饰上。她在书上看到过,这是西疆的装扮,玲珑坠玛瑙,走动之间皆是铃音,听得人心猿意马。
正心思浮动着,额心陡然被一拍,卿雪心神一震护着额头看向身旁,她只是走了下神,做什么打她……
唐珩只身板正正看着前方,似乎出手的人不是他。
卿雪:“……”
却说前方,原来西疆美人要上悦神台献舞。曾经也有异域之人来东黎跳悦神舞祈福,东黎曾有一位君主说过:“展大国风范,不拘于身份。”
悦神舞本就是祈天下之福,只要真心祈福,并不一定非要东黎子民才可以。
问题就出在她们一刻光景前已经跳过了,和声铃并未响。和声铃近十年来就只响过一次,所以不响也没人说什么,本就是一个美好祝愿,不响就不响,大家照样开开心心过日子。
可偏偏这几个西疆人说这铃声坏了!
“如果、铃、没有坏!那么,就是你们的王,坏了!”
话都说不清楚却敢大放厥词!
人群着爆发议论声,当今天子荒唐的名声早已不是秘密,北荒之战过去多年,唐珩的英勇功迹早已被遗忘,只剩下昏庸不继。
沈卿雪面具下的脸色一变,隐隐动怒。西疆定于下月来朝恭贺陛下生辰,今日西疆子民却在这里侮辱陛下声名,实在欺人太甚!
她本想或许是别国冒充,目的是离间,可是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眼下重要的是挽回颜面。
心念一动,她就往前一步,不料被扯住了。她抬头看向唐珩,面具遮着瞧不见他表情,但那双眼睛里明显是不许。
他们都小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