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一见情况不妙,想着娘娘十分看重这傻丫头,若是动了她,那娘娘肯定不原谅陛下了!这么想着就赶在他发火前先处理了暗香。
“放肆!这里没有你家小姐,只有雪妃娘娘!来人,掌嘴!”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声声传入榻上之人耳里,任她仔细地辨听,愣是听不到暗香的求饶或是呼痛声。
这个蠢丫头,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不能吵着她。
锦毯上的手曲起抓紧,她心里想着:小安子,这巴掌,我沈卿雪记着了。
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突然寂静下来,卿雪隐约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
她早醒了,可她不会睁开眼。
来人立在榻前,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了她许久。在这场耐心赛中,卿雪赢了。
她从眼缝中望去,只看到他负手离去的挺拔背影,模模糊糊地走出她的视野。
他为何而怒,因为她死了,他就损失一件玩物了吗?
简直可笑。
……
冬宁宫里躺一个,这里又醉生梦死一个。
福安想他要何时才能放心把一切交给小安子,才能安享他的晚年?
叹一声气,顾不得主奴尊卑,福安上前夺下了正德帝手上的酒壶。
“嗯?”正德帝红着眼眶眯起眼打量他。
福安:“陛下千杯不醉,何苦生灌自己呢?自欺欺人不是?”
“你放肆!”这是被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正德帝摇晃站起身,两步扑到石栏前,俯望巍峨皇城,这一看又不由自主牢牢看往冬宁宫。
“权势,就那么重要吗?”
这一年正德帝唐珩二十岁,他的心自当年初见她起,便从未痊愈。
福安:“近日来,陛下对娘娘温存许多,这突然之间又拆了她的台……恕老奴多言,陛下忽冷忽热的,娘娘不知其中原由必然要寒心。况且娘娘性子要强,难免一时接受不了。”
听了此话,正德帝摇头失笑:“亏你也算看着她长大,你太小看她了。”
他仍凝视那处,深邃的眸中浮现出幽暗不明的光。
沈卿雪,让朕看看吧,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资格让朕为你——生不如死。
————
冬宁宫的人发现,娘娘自从醒来后就鲜少说话了。从前她话也不多,但如今更是死气沉沉了,像是绝望了。
就在冬宁宫笼罩在一片人人自危的紧张气氛中时,好消息来了——
陛下宣雪妃侍寝!
并且是亲临冬宁宫!
旁人不知,但暗香清楚得很,除了入宫那日,陛下还没招幸过小姐呢!
初听这消息,卿雪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是漠然。照常捧着本书窝在靠窗的榻子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暗香与芙月对视一眼,心里焦急。娘娘这是在拗什么?
芙月拉过暗香到一旁,附耳交待几句,暗香点点头跑出去了。
芙月望望窗前的人,终是上前。“娘娘。”
无人回应,芙月不管她听没听,继续说下去,“娘娘还记得救下奴婢那天吗?”
“那天之前,奴婢已经饿了两天了,被罚跪在雪地里,一道道鞭子抽在奴婢身上,那不是一般的鞭子,是盐水里浸过的,医官说奴婢会留下终身消不掉的疤。”
“娘娘,奴婢恨,恨之入骨!奴婢得救了,奴婢就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总有一天,奴婢要把那一道道鞭子加倍地还回去!”
“就是凭着这股恨,奴婢获得了新生!奴婢活得积极活得卖力!娘娘,请您一定一定要得宠,要让陛下非您不可除了您再也容不得旁的女子!这样,奴婢的仇就能报了。”
不知何时,卿雪的目光已经从书中移开,落到了芙月脸上。
芙月总是寒霜似的脸涌上了激动的**,眼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因为有坚定的目标,所以她整个人活得十分明白十分有干劲。
卿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无波,像一潭死水,“可我也是你的仇人之一。”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连微风也能打散。
她将芙月当替死鬼呢,芙月的恨里也应当有她一份。可是芙月看着她,毫不闪躲无比坚定。
她说:“不!婢子不恨您。婢子的命本来就是娘娘给的,还给娘娘也是死得其所。更重要的是,婢子肯定,婢子死后,娘娘肯定会让杜嬷嬷下去陪婢子!”
这不招人喜欢的婢女今日话真多啊,卿雪鼻尖一酸,扭头盯着窗外,不教任何人瞧见她发红的眼眶。
从小到大,没有人懂她。
暗香不懂,她也从来不说,她能力有限,能保护暗香的方式就是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一个人孤独久了,突然有人懂她了,她却又不习惯了。
暗香抬袖抹了把眼睛,从门帘后转出来,捧着汤盅。
“娘娘,这是您爱喝的醪糟小圆子。您喝着嘴里甜,心里也会甜起来的。”
这孩子总不记得尊称她为娘娘,现在倒是记得了。好像不长进的闺女一朝沉稳了似的,卿雪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可以,她也想护心中在意之人一生天真无忧,可她护不住。
沉默着用尽一盅甜汤,芙月暂退下去安排接驾事宜。
卿雪拉住暗香,“本宫乏力,你留下扶我去沐浴净身。
芙月顿了顿,继续退下。
“来,”卿雪拉暗香近前,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浅笑,“别害怕,我没事。”
“经此一祸反而让身边的暗桩浮出水面,也是因祸得福了。这暗桩还是我主动领回来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知道我为何留你在身边吗?我就是看中你够傻、够蠢。你常惹祸,于我是好事。主仆傻作堆,傻得让旁人不屑对付,才能求得安稳。但如今不同了,一入宫门,半点不由人。想活命,你得学着聪明点,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希望这次她能长记性,握着暗香的手用了力,指甲陷进她皮肉掐出一个个红痕。暗香忍着痛没有动。
见她听到心里去了,卿雪才松了手,话音一转:“她的主子暂时要用我,所以我们暂时是安宁的。”
暗香终于找回神思,坚定地一颌首,小姐说什么她一定听的!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