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芙月还是被命令去了百草园,面对那三个女人的叽叽喳喳,芙月抱臂杵在边上,面无表情,脑海一片空白。
……
刘善为首一众官员被斩首的时候,帝师大人的官轿就从染红的菜市口路过,轿夫目不斜视,对空气中的血腥气半点不闻。
而宫里,沈卿雪到太极殿送上了一盅清心莲子露。
“太甜了,腻得慌。”
“那臣妾让人少放些蜂蜜,明日重新端来?”
“唔,也好。”
唐珩端着汤盅,表情可有可无,但很快就喝了个干净。沈卿雪笑着接过递给宫人,立在边上不说话。
“说吧,贵妃纡尊降贵地来送汤,是不是要朕办什么事儿?”
“臣妾就是记挂陛下的身体。”
他露出坏笑,“你这是承认觊觎龙体了?”
“……臣妾想出宫。”她不跟他拐弯抹脚了,否则就要被他带到沟里了。
“你这三天两头地出宫,怕不是宫外有了妖精,把你魂迷了?”
“哎呀陛下~”
她凑上去轻搡他手臂,正要说话,小安子来到门前,“陛下,贵妃娘娘,帝师府上来人求见贵妃娘娘。”
“何事?”
“说是贵妃生母身体抱恙,想娘娘过府一叙。”
“朕还有账没跟他算呢,他倒越发猖狂了!娘娘染了病气怎么办?岂有此理!”
卿雪按下他,朝外面道:“去回话,本宫这就来。”
“沈卿雪!”
“这不正好嘛,臣妾本来就是想去帝师府一趟。”
“哼,哼,哼!”
他瞪着她连连哼三声,一声比一声气足。她被盯得面红耳臊的,直觉他还有浑话要说。
果然,唐珩语含威胁:“你要是敢染了病气回来,传染了朕,朕要你好看!”
“臣妾本来就好看。”
脱口说完这一句,她赶在他发愣没回神时匆忙跑了,“臣妾告退~”
胆子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要压不住她了。
这么喜忧参半着,唐珩又拿起折子,继续任劳任怨。只是一张折子举在手里,心思却在别处,最后只得认命地放下。
———
在去往帝师府的路上,沈卿雪就估摸着娘亲身体抱恙只是个幌子。
入宫半载,这是她头一回光明正大从正门踏进帝师府。虽是轻驾从减地来,但进了门,全府的仆从下人皆垂手恭敬立在道两旁。
她脚下不停,径直去了后院子太奶奶处,辛惋仍是居于那处。
偌大一座帝师府,身份高,赏赐无数。
而后院子却久没有人走动,只有太奶奶和辛惋两人每日里洒扫以作活动。后院里有小厨房,两人食素,每日里也都是亲力亲为。
前院又是天上地下另一番景象,富丽堂皇,每日里文人骚.客前来拜访,可谓是门庭若市。
但那也是之前了,自从刘善之事被查出,帝师府被牵连后,前院也冷清了,门可罗雀也不为过。
沈卿雪一迈进后院拱门,抬眼就见沈守正早已在等着她。
如此时局动荡之下,帝师大人仍然肩直背挺,目光炯炯,通身的权臣气派。
绛紫朝服,戴玉冠,年轻时也是名满都城的美男子。要不然,怎么惹得出这些孽来。
收起目光,她近前一步,福了身,正正经经道一句:“女儿见过父亲大人。”
沈守正敛目深望她,点点头,也回一礼,“臣拜见贵妃娘娘。”
噗嗤——
沈卿雪掩袖笑起来,“这天下还有咱们这样的父女,礼数周全到竟还不如陌生人。”
她戏言一般说出来,又加上小女儿的情态,声音温软甜腻,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可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如何不知这是讽刺。
帝师当下收了拜礼,直起身。
沈卿雪纵是满腹神机,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女子,论城府、底气,她还影响不了这三朝元老。
她也知道,但这不影响她口头上出气,气不死人也要挤兑人,她对着他可实在说不出真心的好话。
他既无动于衷,她也觉得无趣,当即亦收了虚情假意的笑脸,眼睛瞧着别处,懒得再看他一眼。
“贵妃做事,有没有想过后果?”
“本宫做了何事?”她倒是真的不明白。
“刘善上任后,贵妃曾出过宫,究竟做了什么,心里清楚,此不必提。然,检举刘善贪污受贿的几人,皆是贵妃接触过的人。贵妃是否应解释解释?”
“本宫何需解释,难道是本宫授意刘善收贿?是本宫抓着他的手让他把钱财收回自己口袋子里的?还是本宫命他泄题、将递卷子的人毒杀灭口的?”
“本宫好好告诉你,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本宫没有关系,本宫最大的不当之处就是贪玩儿去了酒楼听了戏、喝了几杯水酒。”
说到这里,她面上扬起欣喜,颇为得意地说:“哦,对了,此事陛下知晓,本宫还给他捎了一坛子‘神仙醉’回宫,陛下很是喜欢。”
东黎天子爱玩,被他们这些朝臣盯着出不得宫,又贪那一杯佳酿,就命她微服出宫去寻来,她一个小小的嫔妃,哪敢违抗圣命。
此事就算是捅到内阁去,至多也就是批她一句‘妖妃’,然后揪着陛下搬出圣贤明君论,倒霉的还是陛下。
总而言之,说到底,都与她无关,想用此事威胁她,怕是不成的。
“贵妃误会了,臣是问,贵妃身为宫中女眷,怎可出入风月酒馆,私见外男。”
沈卿雪身形一顿,面有不愉,她倒没想到沈守正会揪着这个。
“帝师大人这是要揪着本宫的错处了?你难道不知,左相每日朝会后到太极殿面圣时,都要参本宫一本,本宫日日被参,早就习以为常了。”
左相每日繁忙得很,忙着到陛下跟前说“陛下,臣有一言”,然后开始背《治国论》、《明君论》……背到最后再慢悠悠从袖袋里抽出一纸折子,说一句“陛下,臣要参贵妃一本”。
有好几回陛下夜里发梦,嘴里都在背《治国论》,还求饶般的反复念着‘朕知道了’,她是边心疼得给他擦汗,边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