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漠地说着，不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华贵的衣袍掠过沉闷的土地，这尊贵无比的帝师府，如今也配不上贵妃的身姿了。
芙月始终不发一言地护在她身旁，她心中坚定的认知就是保护沈卿雪。
一开始是为了离开谷中，看看外面的天地。
第一次见到还是雪妃的她，只觉得神色淡漠，似一副冷心肠，但却救下了她，还让太医官给她治伤。
她想这是位面冷心热的主子，怪不得陛下喜欢她。
她开始重视保护雪妃的任务，她知道陛下的蛊毒时常发作，希望寄托在雪妃身上。
所以她想尽办法撮合雪妃主动去见陛下，陛下是喜爱她的，但是陛下嘴硬，又好面子，心里想着娘娘主动去找他，却不表现出来。
回回忍不住了跑来冬宁宫，又回回都要闹脾气。
她看在眼里，知道这是陛下醋了，因为娘娘对她们都好，对她们笑，同她们使小性子，但独独戒备着陛下。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终于，陛下也发现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依娘娘的迟钝，是看不到他的真心的。
之后又发生了些事儿，陛下终于用‘打一棒子给个糖’的手段，让娘娘亲近了他，也越来越信任、依赖他。
她看在眼里，心想这下总归是好了。
尤其是从北丘回来，帝妃二人越发的亲昵了。看来就算解药配不出来，陛下也能给娘娘种下生蛊，以此来去除毒发的痛苦。
只是没想到，陛下有他的苦处，娘娘亦有。
她从此不明白，为什么娘娘一直防备着陛下，陛下待她如何，她真的看不到吗？
原来娘娘的生母，还有这一段曲折啊。
两个男人都是为了权势，先后抛弃了辛惋，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毁灭希望。
怪不得，娘娘不相信陛下的真心。
她是看得多了，心寒了，不敢相信了。
……
在芙月心中，贵妃娘娘一直是冷静智慧的，她谋事一向从容，仿佛是个看客，从壁上观，看戏一般地冷眼瞧着众人去争去抢，最后施施然坐收渔翁之利。
永远那么淡然笃定，只有陛下能让她失了神红了脸。
而现在，大仇就要得报，她却一脸颓唐，浑身泄.了气，好像失去了奔头，已经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动力。
芙月抬手想安慰她，却不知要说什么，她嘴笨，不像暗香贴心，也不像明珠能逗她笑。
芙月收手攥攥衣服，好生失落，她除了在有人冒犯娘娘时能动粗，其它就没用了。
……
沈卿雪茫茫然走在前方，神色游走，没有注意到身旁婢女的多愁善感。
就在这里，身后传来惊呼声，紧接着是有人投湖的动静……
沈卿雪眼波微动，芙月敏锐地发现她僵了一下，但如错觉般极快地恢复自然，冷漠地望向前文。
帝师大人匆匆回来，与沈卿雪擦肩而过，奔向湖边。
贵妃娘娘带来的侍卫中，有六人就守在湖边，看着帝师夫人投湖，六人不动如山，骇得府上的下人们也不敢救。
沈守正怒火滔天地斥退了他们，下人们才着急慌忙地扑进湖里救回呛了水的帝师夫人。
远处，沈卿雪冷眼看着这场混乱，眼中没有半分起伏，终是离去。
只是这一转身，余光里却出现了一道踌躇的身影——辛姨娘。
芙月看到贵妃蓦地停下，怔怔地看着某个方向，她循着视线看去，前文几步处，花团挡着的地方，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的女人。
芙月快速地看了看贵妃，她心里清楚，这女人应该就是贵妃娘亲了。
“娘娘，可是要……”
“不，回宫。”
沈卿雪说得果决不容多问，当先离去。芙月看到辛姨娘面色恍惚了一下，似乎是难过了。
她看贵妃脚步浮乱，背影匆匆，半点没有方才教训帝师夫人的威严，倒像是害羞。
她不知辛姨娘何时来的，听到了多少。估计是贵妃娘娘生怕自己替娘亲讨公道的话被听见了，所以才想着离开。
辛姨娘也应该听到了女儿的心里话，贵妃早就明白了她的苦心，不怪她了。
但多年疏离，母女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复的。无怪乎贵妃娘娘第一反应就是离开了。
———
———
贵妃步辇就停在帝师府后门，她这趟是轻装出行，不欲惊动太多人。
只是一路心事重重地出来，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低着头就要上马车。
侍卫放下脚踏，她踩上去一抬眼才看到一只手伸从帘后伸出，手心向上朝自己摊开。
她怔了怔，心中一喜，递手上去被拉进马车中。
“陛下怎么来了？”
“今日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朕出来透透气。”
绝对不是来接她的哦。
沈卿雪低头一笑，也不戳破他。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知道快要恼了，赶紧转移了话题。
“陛下想去哪里走走？”
话一出口，她又是暗暗嘲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好他不计较，“今日放风已然结束，咱们回宫吧。”
“是~”
她浅浅笑着，无比温顺地依着他的话说，他要如何便如何。
“你敷衍朕？”
“臣妾哪敢啊……”
她四下看看，捻了颗果子送他面前，这是小心讨好了。唐珩低下眼睑看了看青梅子，一口含上去连她的指节也裹住了。
“呀、”
她轻呼一声抽手，真怕他心血来潮用牙咬，也不是没做过，她至今对那疼还心有余悸。
“你这是什么眼神，朕不是让你咬回来了？”
他是情趣大于痛，她是真当报复一样地咬回来的！要不是他体质特殊，天生伤疤好的快，肩膀上早就不能看了。
他是扬着声说的，外间还有侍卫车夫！沈卿雪睨着眼快速拍了他衣袖，不让他再胡说。
他看了看被拍打的地方，呵的一声笑起来，她如今是越发放肆了，敢跟他动手了，是时候振振夫纲了。
沈卿雪被他黑幽幽的眸子盯得全身发毛，不知道他又起什么坏，但肯定不是好事儿，侧了侧身不理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