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秘密,为了不被世人知晓,沈守正连妻女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一定会救他的!
他抓紧了刘解语的手,短短一日就形如枯槁的手紧紧地绷着,紧掐着女子的手像是鹰爪一般看得触目惊心,牢房昏暗的光明明暗暗地照着,说不出的诡异。
刘解语疼得啊了一声,猛地抽手却抽不掉,害怕地看着刘善。
“听着!想办法送消息给帝师,就问他还记不记得十八年前的夜凉寺。”
那年的后山,倒在夜凉寺门前的女人,正好从寺中出来的沈守正。
一切发生地都是那么巧,每一步都构成了后来那场孽障的开端,也成了今天他刘善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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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头还是那么晒,照到人身上已经有了暑气,视线里的光也晃荡起来,像人心一样浮躁不安。
皇帝的步辇就是这时辰里来的,沈卿雪正独自坐在竹轩里发呆,香炉里静静袅袅的,看起来一派岁月静好。
她起身相迎,稍一动就感觉到了燥热,耳朵里听着蝉语,还有洋洋洒洒的光斑穿透树枝照进来,脚下的竹垫子都婆娑起来。
“陛下。”
“午膳用得什么?”
“还是平日爱吃的,只是夏季暑气渐来,多加了两道清热的汤点。”
相扶着坐下,她将堆得满满当当的水果盘子移近了,“梁州府新贡的红樱,陛下尝尝。”
红得锃亮的樱果,装点在翠玉温润的琉璃盘中,越发的晶莹鲜活,只是看着便能感觉到入喉清凉。
他捏起一颗,笑着看她,“你这里倒真是悠哉惬意,朕都羡慕了。”
“陛下……”
这可说笑了,沈卿雪脸微红,不好意思起来。
这贡品折子都是先跟他禀报过的,直接让送到了冬宁宫,她这是借他的花,献给他这尊神。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手一抬送她嘴里了,然后说:“你这里清早很热闹?”
细嚼下果子,丝帕接下核,她才自我取笑地一说,“极热闹了。”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啼笑皆非。
那刘氏父女两个实在糟心,且不提。然后是明珠,不愧是出身能歌善舞的西疆,才几日的工夫便将那悦神舞跳得活灵活现。
“指不定公主一跳,那和风铃真的会响!”
想着有机会带明珠出宫一趟,去飞鱼水榭喝一杯陈年酿,待到月上梢头,人影浮动,再去八宝悦神台上一舞铃动。
她挺期待的,跃跃欲试。
他却说:“你那时不也响了。”
他说的不以为意,卿雪想这怎么能一样呢,悦神节那日她凭着口气上台,虽然和风铃响了,但明明是他弄响的,这是作弊了。
“真的假的总归是响了,而且朕是皇帝,真龙天子,你就当是龙神大悦吧!”
“是是是。”
她极配合地点头,眉眼之间皆是浅笑,一阵风吹进来,扬起檐上的风铃,叮叮铃铃的,动听极了。
他亦笑起来,一手在后撑在竹垫上,一手拢了她松垮的大领。
夏季衣衫都是新裁的凉丝,细密透气,轻薄地罩在身上凉凉的,也极易滑落,总没个正形,让人看着就懒懒的。
这是四下无人,两人独处时,若是到了外间,还需换衣。
沈卿雪自己也拉了拉领子,坐得正了些,手指压着下摆不让衣衫乱滑。
许是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也被迫接受过荒唐,所以在他面前倒不再动不动脸红害羞了,这样当面扯衣服的动作也做得极是自然。
这不经意的小细节,无不透露出了她对他的信任。
他干脆收手,静静看着她折腾,在她整理好了望过来时,触及那微微着怒、窘迫又正经的目光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到最后干脆朝后一躺,双臂枕在脑后,侧着脸看着她,明亮的桃花眼发着灼人的光,竟把春光夏花都比了下去。
一失神之后,她也跟着笑,捏了一旁梨花矮桌上的圆扇,欺在他身边,轻轻扇动着。
他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偷得浮生半日闲,享受了她的体贴照拂,闭目养神。
就着闭眼的姿势,同她说着话,“刘家已经跟帝师通上信了。”说到这里叹一声,“瞎折腾。”
摇扇的手一顿,她嗔道:“让人跑一趟就是了,怎么敢劳陛下亲自跑一趟。”
那语调甜腻腻的,像是浸了桂花酿,听得人来了醉意。
他咧开嘴一笑,叹道:“是啊,朕怎么给你跑腿送信的了?你可真厉害。”
不知他的手何时攀上来,也不论摸到哪里了就使力一捏,她一个激灵躲了开。
微微动了气,扬着圆扇就拍在他收回的手臂上,引来哈哈大笑。
“说正经的呢。”她提高了声,拿眼尾横了他一眼。
可他看不到,因为压根没睁眼。
“没得正经事儿,朕是来你这里偷偷懒的,别跟朕说正经事儿。”
他开始耍赖了。
沈卿雪瞪着他,也不知要说什么了,反正他也看不见,脸上带笑地‘睡’着。
其实细看,那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朝堂之上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风声动静传到后宫来,都是经过几道关卡过滤了的,落到她耳里的都是有惊无险。
可是,哪有那么简单呢。
帝师必然要受刘善的威胁,因为帝师承担不起丑事败露的后果,身为帝师,名声就是他无形的权势,是众多追随者臣服于他的武器。
为了不被动摇权势地位,他必然会帮刘善,明着救不行,一定会暗暗给陛下施压,此事之能拖,拖到不了了之。
届时再寻个名目,将刘善放了,是贬谪发配还是自此隐姓埋名,总归是一个保全了名声,一个保住了性命。
望着唐珩的脸,她突然就心疼了,他说过她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利用也好借助也好,他都会帮她。
她为了自己的仇,引火到他身上,她在这后宫之中风平浪静,只等着享受复仇的快感,而前面的风暴都由他挡下。
只这一回,她暗暗发誓,只等此事了了,她再也不伤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