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拍门声后,吱的一声开了,门童揉着眼问来者何人。
“容大人去通禀一声,刘善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相爷!”
“且等着吧。”门童想这是哪里来的下里巴人,他是府上的门童,不是什么大人。
高门很快又打开,这回来的是管家。刘善探了头以为左相在后面,谁知肩上一重被侍卫推了出去,险些摔在台阶上!
灰暗的夜色下,只余门檐两边悬挂的描金灯笼透着暗红的光,在这惊心动魄的深夜营造了可怖的气氛。
“本官是刘善,相爷大人呢?”刘善口气不好起来,他是穷途末路之下恶胆生。
“相爷大人已经知道你所做的事儿,奉劝你一句,什么都不要做,回去静待天明吧。”
如何能待天明!
天明之时圣旨一到,他焉有命在?!
———
身子酸软,可沈卿雪仍无半点睡意,掀了帘子下榻,小心着没有惊动深眠的人。
唐珩手脚摊开,睡姿也是放肆的,不像从前丁点儿动静都会惊醒。
“娘娘?”
芙月来扶她,两人移至偏殿。
夏季天长,还不到寅时,天际泛起青灰雾色,薄薄一层曦光眼看着就要破晓。
沉沉舒一口气,芙月已经事无巨细将夜里发生的事禀明了。
刘善闻到风声连夜奔至相爷府求救,相爷把他臭骂了一通,眼看着求救无门,刘善竟然又跑到帝师府去了!
这是要把帝师拉下水啊!
帝师闭门不见,总管来敲打他,小心着说话,否则帝师大人不高兴了,他就半点指望都没有了。
这是警告他,即使入狱,外面也有帝师活动,还有希望,反之若他引火到帝师身上,那他死得更快!
果然是沈守正啊,一旦威胁到了他,真是半点情分都不讲。
薄暗天光透进殿里,斜斜笼在她身边,身子一半隐在暗处,偏那搁在椅沿上的手,五指青葱,轻点着香木,一下又一下。
“怎么办,本宫睡不着了,可天就要大亮了。”
芙月突然敛了神色,朝她身后行礼,匆匆退下。似有预感,沈卿雪偏头看去,不知何时唐珩站在那里,隔得远了,恍惚中竟看不清表情。
“吵醒你了?”
她迎上去,才看到他双眸茫茫的,还在睡梦中一般,难得有了几分单纯傻气。
他也不说话,直盯着她看,像是不明白怎么醒来她不见了,只凭着本能下地来寻她,寻到了生怕又不见了,只好紧紧盯着。她心下微叹,竟不能将眼前这个和之前霸道需索的人重合。
索性牵了他回返,隔下帘子,说了几句无意义的醒后就会忘记的话,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
……
彻底拉开天明大幕的是一道谕旨:新科督察刘善,玩忽职守,中饱私囊……下狱!
谕旨一到,另一边人证物证一并呈上了大理司,事发突然,待百官从睡梦中醒来,天就变了。
可这一切早有预兆,只是没想到皇帝雷霆手段,没有给众人喘口气的机会。
事出反常即有妖,一时间人心惶惶,做贼心虚者不在少数,都恨不得生了千里眼看看那证物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祯武大街上一左一右两条分街,分别迎来一顶官轿,在祯武大街通往皇宫的中心街上撞上,可谓狭路相逢。
这就是左相和帝师了,双方人马不打招呼,各行一边,并驾齐驱着朝宫门去。
……
“什么?!”
刘解语才戴好朝冠,她这厢思来想去又发了一通脾气,才暂收了怒火,一计不成欲再行一计,总之一定要除掉冬宁宫里那一位!
未曾想一夜的工夫,竟传来父亲下狱的噩耗!
“你敢胡言乱语,小心本官撕烂你这小蹄.子的嘴!”
面对刘解语的狠毒怒斥,小宫女瑟瑟发抖,伏在地上形如斗筛,顶着掉脑袋的压力说:“大人饶命啊,是一早的圣旨,这会子督察大人已经在天、在天牢了!”
一口上不来,腿一软,刘解语径直倒在红木官椅上,双目圆瞪,看着就像是死不瞑目。
小宫女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这副画面,青天白日里竟让人胆寒,如见了鬼!
很快,刘解语跟得了失心疯一般夺门而出,在台阶下被拉住,极火攻心下怒视来人,一看竟然是心腹。
“作何拦我!”她怒目。
“大人万万不可冲动。”
“你要我如何冷静?!我父亲一把年纪了,岂能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真是冤吗?
心腹侍女心中冷笑。
“大人要如何呢?直接冲到太极殿去喊冤吗?”
“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的!陛下一定会听我解释的!”刘解语眼前浮现出那人的温声软语,想起的都是曾经给她的欣赏目光,她相信陛下一定会念些情分的。
“敢问大人可知冲撞陛下是何等大罪?宫城刚从夜里醒来,陛下就下了旨,这是今早或是昨夜才决定的吗?”
当然不可能,人证物证在圣旨到达刘家前,就尽数呈上了大理寺,这是早有预谋了!
“大人想清楚了,这会子去太极殿,见着陛下的面儿能有几分可能?”
这不轻不重的提醒入耳,刘解语终于清醒了,她贸然前去,搞不好还会坏事儿。
这下如同抓着浮木的溺水之人,紧紧抓住心腹宫女,“依你之见呢,你有什么办法?”
“大人别急。今早陛下又是从冬宁宫出来的,大人还不明白吗?”
啊——刘解语不禁松了她的手,怔怔然,眼神又忽然转利,“本官这就去冬宁宫!”
她急转了方向,两步又突然停下,回头盯住宫女,“此次若能让父亲毫发无损平安归来,我定会重重赏你!”
赏,而非谢。
那宫女背着光一时看不清眼里神色,但见嘴角是扬起的,可能是高兴于未来之赏吧。
刘解语定了心,再顾不得其它,直奔冬宁宫。
可常言道‘祸不单行’,刘解语一路惶惶而行,竟没注意周遭情况。
那御花园平日看着,如何如何人间盛景,仿佛至身其中就站在了天下权利中心,尊贵无比。
可今日于她来说,却是繁复九转,总也绕不过去,实在是恨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