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他晨起时的言下之意,卿雪静了一静,眼睫轻眨抬眸时已然淡淡笑开,为他总在细枝末节上替她着想,平日里他虽常欺负她,欢喜看她的窘迫,但……
也总有这不经意间的体贴,让人初时反应不及,等口味出来后又止不住漫上眼角眉梢的感动。
不禁又失笑,些许无奈,她怎么会多想,是他多虑了。他为帝,后宫佳丽三千也是无可厚非的,如今只有她一个才落人口实。
“神女姐姐!神女姐姐我是明珠!你让开……”
异常有精彩头的叫嚷声夹杂着规劝传来,卿雪匆匆理鬓收了收袖,这才迈出寝殿的门。
果不其然,一早不见芙月的人,原来是在这里挡着明珠公主,否则以公主的身份和活力,早就冲进殿里了。
一见到她出现,明珠惊喜地大叫着猛地推开拦她的宫女太监,一路风似的冲到前来,卿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劲风,轻软的青丝都飘了起来。
芙月眼神一凛,急跟上来。她是看这异族公主不像坏人,才没动真格的,但事有万一,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莫说后宫,就是从小到大,沈卿雪也没遇到过这样有活力的人,好像天下之大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烦心。
借暗香之力稳了稳神,卿雪淡笑着给了芙月一个无妨的眼神,免得芙月一个冲动扭了明珠的手,然后亲切询问:“公主一早赶来,可是有事儿?”
她自问表情、语气皆是和气一团,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可落到暗香眼里却是天翻地覆的另一种解读:糟了糟了!娘娘果然吃味了,陛下让这异族公主住进后宫,就是要和娘娘争陛下的心的!
娘娘表面上是在笑,其实心里在淌血吧!!!
暗香真是深深陷进了可怕的臆想中,都没发现捏疼了人,卿雪感到疼痛蹙眉收手,又让暗香误会得更深了……
心粗如水桶的明珠可没有想太多,她一把拉住卿雪,期待地问着:“神女姐姐你什么教我跳舞啊?今天就教我跳舞好不好?就现在吧!”
卿雪毫无心理准备之下被她握住,自恃身份认为此举不妥,她为后妃,她为异族公主,虽能和平友好共处,但不可当着众人面亲近,这其中大有文章可作。经过昨日宴席,她行事更加谨慎。
正要抽手,托辞以对,急性子的明珠又把话截过去了,“你们东黎有句话: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撞日!”
这是什么孩子理论,沈卿雪儿时也曾活泼大胆,只是那已经是梦一样遥远的存在了,遥远得眼下面对一个这样古灵精怪没有心机的姑娘,她竟然不知要如何应对。
一时间拒绝也不好,答应了也不妥。毕竟她是后妃,要端着守规矩,二来明珠是公主,万一学舞过程中拉伤了腿之类的,就算是腿脚酸累而随口抱怨一声,都有可能将祸引到她这个贵妃头上。
可不能大意,需小心着来。
不料她这么一说,明珠不失望反而松开她,旋转着置身院中。
雨后的空气微腥,混合着青草花香,青石玉阶上还泛着水光,只是看着便感到通身的凉爽惬意。
而院中早有宫人收拾妥当,专供的吸水长毯铺过两遍,地面已是清爽干净。
沈卿雪这才得空好好打量她,微微刺眼的阳光灿照下来,打在院中,只见明珠上身穿着一件袖子盖过手肘,衣摆遮住小腹的石榴红丝锦衣,衣摆上坠着一圈天青色缨穗,款款腰肢在缨穗晃动间若隐若现,一双长腿也包裹在修身的丝裤下,整个人利落飒爽又不失娇媚。
不禁感叹,西疆的女子真不愧有‘生而迎着烈日而舞’的美名,真是太自由张扬的美丽了!
明珠在她们的注视下,扬着自信的笑,双手举过头顶交握,腰肢灵活地摆动着,一个眨眼间已完成了下弯后踢旋身的优美舞姿,实是惊艳。
她这是在向沈卿雪证明,她是有些本事的,可不会轻易被累着、被舞蹈动作伤着!
她这份专注,认定了就倾注热情努力去达成目标的劲头,深深感染了卿雪,她没有办法再拒绝她。
“你来。”在就要忍不住心潮的涌动加入她的舞蹈时,卿雪的理智拉住了她自己,按捺着心绪伸手示意明珠近前来。
明珠依然欢笑雀跃着转着圈儿,一路转着,离卿雪越来越近,一路留下优美的弧度,一旁看着的宫女太监们都一脸向往。
沈卿雪的眼睛异常明亮,她看着这明媚如火的女子,突然想起来自己也和她一般年纪,但心却年长许多,早就不敢肆意快活了。
长年累月的心机沉沉,她早已经不知道不设防备的大笑是什么了。看着明珠,她心中既羡慕又喜欢,态度自然就亲近许多。
“你真是雨后的彩虹。”沈卿雪诚心地赞扬她,她的出现,仿佛彩虹般清退了这深宫的阴霾,挥散了沉郁,让人从从心里长舒一口气,充满了对自由天地的憧憬。
明珠歪头,不明地看着她,朗声道:“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是我知道你在夸我!”
卿雪抿唇一笑,正色道:“只是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悦神舞还是鸾凤和鸣,教习我舞蹈的师傅,会去西苑教导你,你挑着喜欢的学吧,这样可好?”
“不不不,我要和你一起跳!”意外的,明珠对此事很执拗。
“贵妃身份尊贵,不是舞伎名伶。”
芙月面无表情,似乎明珠再敢让贵妃为难,她就要动手开扭了!早前才叮嘱过她,不要随便动手,万一伤着不能伤的人可就麻烦了,这不,来了一个不能伤的,伤了就是两国纷争,多少人等着以此为借口开战呢。
为免她真的动手,沈卿雪赶紧抢在明珠前头劝说:“你学会了之后,有的是机会咱们一起跳。”
她拍拍明珠的手,“这个时辰你还未用早膳吧,来同本宫一道吧,正好跟本宫说说,在西苑可还住得习惯?”
话一牵头就被引开了,明珠这个心大的,自然顺着她的问话往下想,这一来一回间就入了殿,一起用了早膳,忘记了痴缠跳舞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