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生怕被传染了这里的怪异,速战速决道:“有人让我提醒你一声,长久不回家,别忘了家里还有个弟弟要人照顾。”
芙月面无表情听她说完,又保持着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盯得她心里发毛止不住退了两步,芙月才没有感情地重复一遍:“我弟弟?”
“啊,就是你弟弟!”她可没有弟弟!干什么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我弟弟,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弟弟。”芙月又没有感情地说一遍。
那个宫女简直要跳脚了,神经病啊!“就是你弟弟!”
和她的恼羞成怒阵脚大乱相反,芙月一本正经地下结论:“我弟弟,关你屁事。”
世上还有这样说不通的木头疙瘩?那宫女一口气上不来,闷得直翻白眼,捶着胸最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件东西狠狠扔出去。
芙月眼疾手快抓住了,是丝线系起来的一绺头发。
“你弟弟手心天生长着一颗痣。你父母双亡,就剩下这么一个弟弟,你费尽心思把他送出宫养在叔叔家,要是被主子发现了,宫生子竟敢出宫,你是知道后果的!”
芙月紧握断发,不言不语。那宫女以为她被吓住了,终于知道怕了,怕得浑身僵硬了,于是更加得意,简直是狠出了一口被她又惊又气出来的闷气!
“你要是还顾及他是你弟弟,就放聪明点,少说话多做事。提醒你一句不要声张,否则你弟弟家里的客人可会翻脸!你好好想想吧,我还会来找你的。”
总算是完成任务了,尖脸宫女最后瞪她一眼,满身晦气地急步离去了。
她走得太急,又始终不敢也不情愿回头来看一眼,所以她就错过了芙月脸上的怪异表情。
芙月站在原地许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她想:主子们成天要面对的也是这样的威胁吗?
成日要被这样的傻瓜威胁,忍受他们的叫嚣,主子们太可怜了。
她真是羡慕暗香,每天吃饱了到各宫找宫女们打听各种传闻消息,也是自在。不像她,还要被人威胁。
———
御龙轩偏殿。
听完通禀,唐珩就让人下去了。沈卿雪在他下手边,此时望来一眼,彼此眼里都是了然。
“算算时辰,你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找上门了。”
“陛下,芙月家里是不是要安置一下?”
她其实猜测芙月也是雄库鲁族人,既然冒名顶替了人家,理应将人家的家人也照拂一二,总不是坏事儿。
“不用担心,先让芙月自己玩玩儿。留在身边的人,要是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你也不用再留她了。”
他还真是一点儿旧情都不念。想当初还以为他真的看上了刘解语,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不能肯定陛下当初的真情假意各有几分。
一个是年轻俊朗的皇帝,一个是知情识趣的秀女,难保陛下真的动了心,但是少年人风流,一时情动又很快腻了,翻脸无情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沈卿雪心里不免生了同病相怜之感,她早晚会是下一个刘解语,只是不知道她能得皇帝的心几时。
又来了!
他眼神微微一沉,面色陡转。他一见她受了委屈似的低头不语,眼神处于游离状态,面色微紧就知道定然是又在钻牛角尖,真看得他牙根痒痒。
压着不悦将她从胡思乱想里拉出来,“你在想什么?”
她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盯着不知名的地方,“当初陛下命她任司正司女官时,大家都以为陛下是要重用她。”
女官也是后宫中的女人,随时可以侍寝的。指不定哪天就封了妃。
他视线上下扫了扫她周身,轻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兴味,轻抚下颌似在回味,“你这么一说似乎她有可取之处,不过朕忘了她长什么模样了,你帮朕回忆回忆?”
她一噎,瞪了他一眼后微微睁开,“陛下……”
清冽有质感的声音染上几分隐怒,状似无意地问:“现在还这么想?”
“不了。”她很快地摇摇头,她不敢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能捕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
她顾自细语下去,“明月桥上陛下暗示臣妾输掉比赛,臣妾还心有埋怨,误会了陛下,臣妾深感愧疚。”
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后,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眼神里三分自责几分希冀,还有不被人察觉的探究。
他的眼神难得的茫然,有些迷离,这时的他看起来十分好骗,没有了筹谋算计,只是一个被人误会后又被还以清白而一时不知做何反应的年轻人。
不过这份迷离只有短暂的眨眼工夫,鸦翅般的浓黑的眼睫轻眨,再抬起时目光深邃,那里面流出的神秘光芒直能将人吸进去。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抿成一条线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不甚计较地说:“你若信朕,根本不必多言。”
是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将良苦用心明说出来,显得邀功似的。
而她的不信任,确实伤了他,所以在兽场上他情绪剧变,太子珩才有机可趁、取而代之。
气氛变得滞涩,她突然轻轻嗔怪了句:“陛下真无情。”
“你说什么?”
“臣妾放心了。”
他啪的一声扔下密报,佯怒道:“你不是这么说的!胆敢欺君?!”
这是戏瘾又犯了……沈卿雪索性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柔弱无骨地弯下腰欺近,玉臂搭上椅沿。
他睨着她,缓缓地问:“你干什么?”
“陛下不是看到了么,臣妾要欺君而上。”
“你就仗着朕不能动你。”
“还有陛下不能动的人?”
“你!”他将人搂进怀里,狠狠揉了一把,不死心地问:“还有几日?”
“……快了。”
“快了是几日?今晚,明天?”
“……”哪有这样追着问的……她拿眼角余光横了他一眼,看得他心头猛跳。
小安子一进来就猛地仰头捂脸旋转着身体退出去,但是他的惊呼已经惊动了案牍之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