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自走着，低语：“你闭嘴。”
她盯着他滑动的喉结，脸红得都充血了，心潮烦乱，难过得想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被放到池边丝毯上，池边早就备好了药膏绢纱，他无视被褥捞过她的脚搁在膝上，动作娴熟地包扎着。
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好像世上只剩下他手里遭了罪的白玉小脚。
他眼中闪过幽光，想起鸳红锦绣之间，沁凉的脚蹬过划出一道道令人沉溺其中的痕迹，脚背绷直形成引人凌.虐的惊心动魄的美。
下颌绷紧，他调整了单膝跪姿，按捺住浮动的心思。
卿雪挣扎着没挣开，期间瞄了他一眼又飞快抽回视线，确认他只是帮她清里脚上的肿伤时，就放下了心凝视偷看他。
明珠莹光照得浴房通亮如白昼，他低头时，眉骨下一片暗影，瞧不清神色，但特别得让人安心。
手上一紧，怔忪间被他扯掉了被子随手一丢，彻底除去了她最后一块遮挡，她呀的一声惊呼着曲起了双腿抱肩缩着，脸埋进双膝，惊恐又微怒地瞪着他。
他披着棉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地呵了一声，没受半点威胁。
随他去北丘一趟，因着体力差被他嘲笑了多次，回宫后她就有意识地勤加锻炼，也是为了南巡准备。他还送了她一匹枣红小马驹，只是她还没去关照它。
总之，她的身体是比从前好了太多，小日子来了也没有半点疼痛，不然也不会让她陷入这等尴尬境地。
她又是羞耻又是烦乱，连带着看他都不顺眼了。她忘记了，他怎么也忘记了，他一向深谋远虑，怎么她这点小事儿他却失策了！
大概她眼里的埋怨太重，令他如芒在背。他拧着帕子就朝她走来，吓得她朝后退了退，脚腕一紧被拖住，“躲什么？”
热水帕子往身上一覆，她浑身打了一颤，下意识推他，“不要……”
“你什么都不要。”
她的力气半点撼动不了他，他口气不好，还压着火，动作却细致温柔。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尤其他还盯着她腿间，他的神情动作无不令她羞耻，心都紧缩起来恨不得昏过去。急惶之下眼眶湿热，又滴了泪。
红唇还微微颤抖着，碍着颜面不愿意放声哭，只敢默默流泪，憋得脸色通红发紫，小手紧紧抠着丝锦地毯，可怜兮兮一副惨遭摧.残的模样。
他一时好笑，也干脆呵呵低笑起来，收拾好了将人一圈，“你说你是不是让人头疼？”
她哭得打了嗝，白玉肩膀一抽一抽的，盯着水池就是不理他。她现在是人为刀俎、身不由己，随他怎么嘲笑吧。
气闷间身上一暖，被他裹上了丝帛，身子一轻又被他抱出了浴房，径直回了寝榻。趁二人在浴房收拾的时间，榻上毯子枕被都被换过了。
一想到还有别人知道了，沈卿雪就……她缩在丝帛里，两眼无神地念着：“我不想活了。”
“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我哪里是祸害？”
她来了精神，很不满地怒视他，他有什么立场说她，明明他才是祸水！他精神不定时出现另一个自己，更是祸水中的大祸水！
“好，好~你不是。”
他极尽敷衍地连连应好，将她需要的东西扔给她，“要我帮你？”
不用。
沈卿雪猛地抓过东西收回丝帛下，不情不愿瞟他一眼，对方喟叹一声翻身仰倒在榻上，面向帐顶闭目养神，这一夜本想折腾她，没想到反而折腾死他了。
她一面不放心地盯着他，一边悉悉索索动作起来。很快换好了东西，扔掉丝帛挤进了被子里，整个过程中防贼似的盯着他。
之后过了好久，久到她抱着被子打起了瞌睡，头一点在膝上惊醒过来，一看唐珩还保持着长腿触地的姿势躺在被子上。
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眉眼，但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看来是睡着了。
醒时江山万里不过嬉笑之间，独处时总不正经浪荡风流。睡着了，眉眼间的凌厉褪散，俊秀的脸上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纯真。
这阵子他太累了，他在她面前表现得运筹帷幄，事实上朝堂之事暗潮汹涌，他只给她看了冰山一角，其中多少惊涛骇浪，他都自己挡住了。
然后带着游戏人间不着调的轻松，来到她身边，告诉她想什么尽管去做，背后有他在。
她入宫不过半年，怀着沉重的目的来到他身边，冷眼看他在波云诡谲中沉浮，用虚假的柔情蜜意谋取他的权势，准备踩着他的皇权实现复仇。
而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所以他在她面前总是喜怒无常，因为她的眼睛被仇恨覆盖，根本无视他的真心。
如果他们没有研制出解药，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给她种下生蛊，将自己的命系在她身上。第二条，就是强撑着，直到抵不过痛苦，结束此生。
其实选择第一条路，有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把她囚禁起来，藏到一个除他以外，无人得知的地方。
这样一来，当他逐鹿天下，征战四方之时，将没有顾虑。
他这样的男人不会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就算他不动心思，也会被虎视眈眈的来犯者逼得不得不开战。
外有荒城、西疆等诸国，内有藩王、处处压制他的权臣，朝堂之上那些盘横错杂的势力。
天翻地覆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到了那一天，你会怎么选？”
她跪在被褥上，指腹点在他深刻的眉骨间，声音缓缓，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怜惜。
咽下叹息，收起隐秘的担忧，她俯耳絮语：“陛下，这样睡会着凉的。”小声劝着，手落在他肩上轻轻推了推。
唐珩侧过脸迷茫得看了看她，像是看清了是她后就动身，半梦半醒间爬回了被褥里，自然地搂过她彻底睡下了。
窝在他怀里，紧贴着他的心跳，渐渐地在某一个点上，她的心跳和他的重叠。
沈卿雪揪紧了他的衣襟。无论他会喜欢她多久，只要他的心一天不变，她就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