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摆手,“朕去德懿宫看看太后,她老人家现在也伤心着,另外叫人把端妃给朕看好了,别让她到处瞎晃悠,碍着丽贵妃和太后的眼。”
“是。”白公公垂首应道。
皇帝纷纷甩袖,从御书房的后门走了。
在来之前离王就猜到了皇帝会推三阻四,所以白公公刚说出皇帝身体不适正在休息的话,离王想也没想,就站起身来朝白公公拱手道:“既然皇上身体不适,那本王也不多打扰,就先回去了。宥之虽然身为储君,但也终究是我离王的侄子,谆王也是他的长辈,今日的事,若是本王稍有得罪,还请白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本王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白公公干笑着应:“是,是,老奴会的。”
离王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了。皇帝这里的招呼已经打了,接下来出了什么事,那就怨不得人了。
华南街东侧白杨树下一条很窄很窄的巷子里,两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背后跟着一辆软轿,从四名轿夫轻缓却又沉稳的脚步可以看出,他们也是练家子。
黑色男子腰配精刀,回头叮嘱轿夫快一点,眼看着就要从深巷另一端钻出去,远离这人潮拥挤的城中心时,巡防营的官兵浩浩荡荡从深巷尽头的街道行进。
“老大,巡防营怎么出动了?”一名黑衣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轿子,问:“莫不是那女人的失踪?可我们是从春红楼里弄出来的,哪能这么快惊动巡防营?”
另一名黑衣人也觉得奇怪,扬手示意轿夫先将轿子放下,往巷子深处藏起来。
“不管怎样,谆王的生死就在此一举,决不能有失,就算巡防营找到我们,也必须将人安全送到谆王府!”
“那现在怎么办?抬着轿子太过引人注目了,现在外面巡防营走动,我们一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要不干脆将她弄出来,我把她背回去吧。你们掩护我,我从环城河的白石桥回去,应该不会遇上巡防营才是。”
黑衣人想了想,“嗯,这样也好。”
轿夫闻言,掉头回到深巷里,黑衣人走上前去,拉开帘子,钻进去将林西月扛起来。
“那你们保重,我先从旁边的小道离开了,若是有巡防营追上来,你们负责断后!”黑衣人说罢转身就走了,轿夫纷纷从软轿地抽出刀,才一回头,从深巷口经过的巡防营中,就有人指着巷子喊:“什么人,鬼鬼祟祟做什么?”
巡防营分队一名立卫长循着小兵的手臂看过去,正好看到五人往后逃窜,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立卫队,抓住他们!”
果然,巡防营一支小队追了上去,剩下的一如既往朝谆王府去,沿路的百姓都纷纷让出官道,更有看热闹的人,跟在巡防营后面,想看看今日汴京城中是哪一家名门贵族又要遭殃了。
背着林西月的黑衣人翻墙越过深巷,准备从环城河上的白石桥回到谆王府,可谁知道,方上白石桥就被人追上了,只闻背后“嗖”的一声,黑衣人侧身错开,可还是算错了轨迹,左手臂突然一阵刺痛,不由得松开。
林西月还未清醒,黑衣人的左臂受了剑伤,一转眼功夫巡防营追了上来,现在想背着人突围已经是天方夜谭,黑人低头望了一眼桥下的河面,眼看着官兵举着刀越来越近,黑衣人已经无路可逃了。
轿夫以及另一名黑衣人早已在巡防营的围攻之下尽数牺牲,黑衣人也不过是寻常武夫,一个人尚且难以脱身,更何况还有林西月拖累呢?
可是一旦林西月落进巡防营手中,那谆王今日必死无疑。
“不管了,但愿你会水,别被淹死在河里!”说罢,黑衣人带着林西月一同跳进了环城河。
巡防营官兵合围赶上白石桥上,只看到河面一阵阵涟漪向四周荡漾而开,卫兵问立卫长,“人跳河了,现在怎么办?”
立卫长想了想,道:“下去搜!”
“可是我们尚且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绑架一名女子,这种事本不该我们巡防营管,到时候英大人看到我们立卫队没出现在谆王府,又要骂您了。不如让小人去京兆尹府报官,让京兆尹派人来这里搜查,大人您带着兄弟们先去谆王府,别让英大人再找您的不是了。”卫兵劝道。
“扯什么扯?他要训就训,那女人被绑架,又是个昏迷的,掉进河里能不被淹死?等你把京兆尹找来,去黄泉路上救人?赶紧的,给我跳河里去!”立卫长横眉训道。
“可是……啊……”卫兵话还没说完,就被立卫长一脚踹下去了,在河里扑腾了几下,卫兵知道,今儿没找到人是上不去岸的,只得憋一口气钻河下去。
立卫长环视一周,喝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都给我跳下去?找不到人,今天谁都别想回去!”
这是林西月第二次溺水,第一次是在前一世,那时候她挣扎的很厉害,很痛苦,不过却很短,一晃眼的时间,煎熬就过去了,然后归于平静。
这一次,林西月没有挣扎,因为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反倒有种重生的感觉,从内向外,一点点改变着她,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无所谓。
环城河是汴京唯一没有结冰的河,因为它下面暗流极多,就算是河面,也能一股又一股的河水朝着不同方向流动。
黑衣人已经冷的浑身发抖,鲜血一点点从左臂渗出,很快就染红了那一片河水,站在白石桥上的立卫长指着东河岸方向大喊:“在那里,快游过去,就在那里!”
河水中的众人纷纷露出河面,望了眼立卫长指的方向,当机立断冲过去,可是谁知道就在黑衣人游上岸之后,河底的湍流改变了方向,一时间将众人都搅到了一起,就好像旋涡一样。
黑衣人狼狈的爬上岸,回头望向河面时,看到众人被困在河水暗流中,大喜,将林西月重新背在身上,惊惶的钻进了野林。
白石桥上的立卫长眼看着黑衣人逃跑,急的捡起被卫兵扔在地上的弓箭,朝着黑衣人急射而去。
又一声“嗖”,黑衣人的右腿中箭。
“快上岸,追上去,追上去!”立卫长指着野林方向大喊,卫兵们也想上岸啊,这么冷的河水,如果不是有个不要命的头儿,他们也不会傻到跳河啊!
等卫兵没爬上岸时,黑衣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秦王追着谆王追到了谆王府,再一次闯进谆王府,心里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赶至谆王府,谆王转头钻进府门,侍卫大喊,“救驾!”
话音一落,威严雄伟的铁门内涌出一股似乎没有止境的人流,盔甲刀鞘声声撞击,地面也被震得不停的响动。
秦王站在谆王府门之外,冷眼看着有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钻出来的侍卫,一动不动,立身于此,却鬼神莫近。
侍卫从府门出来后,就分成两股,慢慢的将秦王围在中间,而谆王则一路逃进了府中的眺望台,站在十二楼高的天台上,望着秦王,大喊:“今日,本王要让你死在这里,仍千万人践踏,任野马分尸!”
秦王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谆王,目光中不待丝毫波动,没有愤怒,没有恨意,有的只有冷漠。
虽然隔得很远,也看不清秦王此刻脸上的表情,但谆王却莫名感受到一种蔑视,一种被人当成跳梁小丑一样的嘲笑。
“你别得意,就算没有大师傅的帮忙,本王一样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等着!”站在眺望台上的谆王犹如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狂吼着,嘶喊着,可是被万千士兵举着长毛围困在府门之外的秦王,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就连指头都没动一下。
“放开秦王殿下,否则杀无赦!”
突然,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快,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身穿暗红色盔甲的巡防营,犹如过江之鲫,携带着不可抗拒的雄伟,将千百命王府侍卫围在中央。
巡防营最里层的是骑兵,高大的战马,昂首的战士,以及身后一层层不断加厚的卫兵,将王府外的阵势围成了更大的一个圆。
英大人牵着骏马,从巡防营卫兵让出来的一条小道中走进去,抬头忘了眼远处高楼上的谆王,大声道:“今日谁敢动秦王殿下一丝毫毛,诛,九族!”
此言一出,被包围的王府士兵终于忍不住开始骚动,你看我我看你,更有甚者举头望向谆王,希望谆王能施舍半分的怜悯于他们。
可是谆王怎会理会他们的死活?
但身为侍卫,生死早已不属于自己,所谓军令如山,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执行到底。但那仅限于自己的生命,家人,九族怎可因此而受牵连?
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长矛,一时间围困秦王的阵型溃散,秦王略微看了眼四周卸下盔甲的士兵,回头一瞬对上英大人的目光,秦王微微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