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再告诉你。”林西月往大树根背面挪了挪,将自己从子湛的视线中摘出去,似乎这样,心底的那抹犹豫和歉疚就会少一分。
子湛明白林西月的顾虑,也不再追问她,只是看向林西月的目光变得有一丝不寻常,好像有些不舍,有些留恋。只是这些林西月都无从发现了。
确定林西月不会再接自己的话,子湛慢慢收回目光,双臂交叉抱脑,仰头望着漫天的星空。虽然时值隆冬,但能见到这般烂漫的星空也算是不易了。
“漫天繁星是夏日里才有的景象,你不觉得奇怪么?”子湛问。
本以为子湛会就此休息,没想到他竟又和自己聊起来,林西月回头看了眼子湛,只见子湛望着漫天繁星,并没有理会她奇怪的目光。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时间发生的奇事多了去了,连重生这种事都遇上了,何至于奇怪这一天空的繁星?”林西月回头靠着大树,也抬头望着星空道。
子湛闻言,失声一笑,“对啊,这么一说确实没什么奇怪的。”
“嗯。赶紧歇息吧,踏雪都睡了你还不睡,不怕明日被追上么?”林西月催促道。
“你放心,前面不远就是断崖,只要过了断崖,他们便追不上了。”
“可是为什么我们能过断崖,他们就不行?”这个问题藏在林西月的心中有好一会儿了,不过之前为了不让子湛烦心,所以一直没有问题,但现在看来,子湛好像有些过于精神,一时半刻还不打算睡,索性林西月便问了。
“我们有马他们没有,一般人是过不去那处断崖的,那处断崖下有千丈之深,下面都是湍流,寻常人谁也不会冒险试图越过去。再者两岸的夹壁之中,有急风涌动,就算是身负内力的高手,想要凭借武力强行越过,也不见得有七成胜算,这一旦失败,就只有一个死字。”
“这么恐怖?”林西月睁大双眼,回头看子湛,“那你还有伤,怎么能从那里过去?我们换条路吧,总还有办法的。”
子湛偏头望向林西月,微微一笑,“没有关系,踏雪可以的。只有这条路了,不然迟早要被追上,我支撑不了多久,不能带着你从一众刺客中脱身而出,只能寄希望于断崖。一劳永逸,等过了断崖,径直往对面山头下方走,出去往北,就能进入华南街尾。没有了追兵,回到春红楼,便没事了。”
“可是你都说了,断崖那么凶险,一般的高手都没有七成胜算,何况你还有伤在身呢?踏雪虽然厉害,但也不能在断崖上来回跳跃啊,再者踏雪又有几成胜算呢?”林西月越想越不放心,子湛见她着急,温声安慰道:“别担心,踏雪可以的。我的马我再清楚不过,它可不是一般练家子比得上的。如果真着急的话,也可以尝试让踏雪一次驼我们两个一起过去,毕竟来回的话,还是有些太累了,倒不如这样来的干脆一些。”
“一次驼我们两人?”林西月眼睛睁得更大,“真的可以?”
子湛笑笑,“你把我们踏雪看的太轻了些,你不是想问它为何叫踏雪么?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它长了一身雪白的鬃毛,更不是之前说的那佳人奇缘,真正的缘故,是因为它身轻如燕,却又迅捷如飞。当年皇上从高丽皇族进贡的御马之中挑出了一百匹,举办擎马赛,让朝中各族高官之后前去参加,我也在特邀之列。当时那一百匹马,个个精壮非凡,一百匹马争相竞逐,奔腾在高原的雪域之上,景象堪比一支长胜之师凯旋归朝,浩大壮观。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为首的一匹黑马上,黑马之上坐的就是秦王,而皇帝以及一干大臣就坐在雪域高原的一处天堑之上,遥遥望着百丈之下的竞逐,可是谁也没想到,明明马群都还没到终点,而立在终点的那只旗却被拔地而起了。”
“是踏雪。”林西月接道,“因为它太白了,从高出看并看不到它,所以就连它遥遥领先也没人注意。”
子湛应:“嗯。皇上当时急命人下来看到底怎么一回事,等白公公跑来时,看到我正拿着旗坐在踏雪马背上,笑的当即一拍双膝,那个场景直到今日我都还记忆犹新。”
“可是看不到踏雪也看不到你么?”林西月问。
“在举办擎马赛之前我去过皇室马厩,一眼就看中了踏雪,所以得知要参加擎马赛时,我特地穿了一身雪白的盔甲,为的就是配踏雪,也因此皇帝并没有看到我。”说起往事,子湛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林西月笑问:“皇上因此便把踏雪赏你了?”
“没有。”
“为什么?”林西月错愕,“既然皇帝没赏给你,那踏雪怎么成你的马了?”
“从名义上讲,踏雪不算是我的马。”子湛看了眼正趴在旁边的踏雪,踏雪仿佛也听懂了子湛和林西月的对话,适宜的抬眸瞥了一眼子湛,然后又回头继续趴在地上睡觉了。
林西月也望向踏雪,“什么意思?”
“自擎马赛之后,皇帝认为踏雪是万中挑一的好马,所以特地赐名“踏雪”,而且皇上也舍不得送人,就连秦王亲自去要,皇帝也没给。我当然也向皇上表达了想要踏雪的意思,只是毫无意外被皇上婉拒了。可令人意外的是,自从擎马赛之后,踏雪便总是冲出皇室马厩,跟着我回黄府。每日如此,皇帝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黄府牵马,最后弄得满朝皆知。既然是踏雪认主,那皇帝再留着踏雪就显得过于小气了些,再者也没人骑得了踏雪,就连秦王骑,它也一样不服。最后皇帝没办法只能默许踏雪跟着我了,只是皇帝命白公公私下跟我知会过,这踏雪就算是借我用的,什么时候还,以后再说。只是这一借就是十来年,倒是都让人忘了,踏雪还算是皇家的。”
“原来是这样啊。”听了故事,林西月啧啧称奇,“我就说踏雪不像是中原的马,原来是高丽进贡的,只是高丽的马竟比我们中原的马还精良些么?”
“高丽盛产壮马,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从人口上算,高丽不是什么大国,也算不上富余,却在强国环伺之下,还能长治久安,一直偏安一隅,并不是因为它与我们大蜀国交好得了大蜀国的庇护才能如此,而是因为他们的战马。”
说起战马来,子湛似乎有很多话能说,“高丽的战马一直都很有名气,地方虽小,可培育出来的马却是各国费尽心力都无法企及的。高丽也凭借着向各国进行战马交易,而得到各国的援助,虽然他们其他方面不擅长,但仅此一条足以让他们存货下来。”
“既然高丽盛产战马难道不会有国家想要据为己有吗?”林西月不解问,子湛笑道,“当然会有,可是你有别人也有,既然大家都有,那谁又甘心让这块肥肉被别人夺走?再者,光是强占了高丽这块地并没有什么用处,真正有用处的是高丽培育良马的方法,这一点就算你强占了高丽,高丽皇室也不会傻到交出来的地步,更有甚者,皇室还可以凭借这个方法请求其他国家的援助,反过来打你,这样算起来,完全是费力不讨好。所以索性各国都不惦记这块地,高丽和各国之间也很有默契的互相帮助,从不厚此薄彼。”
“听起来高丽确实是个很特属的存在。”林西月不禁感叹道,“我记得已逝的皇后便是出自高丽,真不知道从那么特属的国家过来的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长得美与不美,人聪不聪慧?”
子湛闻言一笑,“倒是让你失望了,你若是想看其他什么有关高丽的,还能让秦王带你去看,可你偏偏想看先皇后,那就没办法了。”
听这话,林西月脑中顿时闪过一个疑问,只是想了想却没有问出口,子湛见林西月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问:“想问什么?这么纠结。”
“没什么。”林西月看了眼子湛,慢慢蜷起腿坐好。
“怎么忽然这么扭捏了?”子湛又道,“想问什么就说吧,反正你我这样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为什么要殿下带我去看,你怎么不带我去?不过想想又觉得这么问太冒昧了,所以没什么必要说出来罢。”
子湛默了半刻,然后才道:“就算我想带你去殿下也不准啊。”
“嗯。”林西月点点头。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先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子湛似乎终于打算歇下了,林西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嗯”,然后背靠大树也闭目歇息了。和子湛聊了这么久,纵然聊得还算尽兴,可到底是有些困了,林西月头靠在树上倒头就睡了过去,就连子湛压根儿没睡也没发现,更是连子湛几时将他的衣裳搭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