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郎见王彩霁就这么忽略皇帝和河西王,独独就跟自己问了好,登时也很尴尬。
皇帝见此则冷着一张脸,吓得王志贵忙不迭小声又呵斥王彩霁,“逆女,还不赶紧跪下?快给皇上行礼!还有河西王!”
王志贵声音虽小,但语气却极为阴沉隐怒,王彩霁虽然放肆惯了,但也知道王志贵生气起来的时候决不能对着来,就冲着之前他要王夫人在林侍郎面前下跪的事,王彩霁晚上一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梦中尽是王志贵狠心抛弃她的画面。
王彩霁这才畏畏缩缩的走回去,紧接着王志贵跪下,“臣女王彩霁,见过皇上,见过河西王。”
这就算完了?
皇帝脸色更冷了一分。
河西王却没多大的反应,只淡淡望着王彩霁,不知在想什么。
王志贵知道皇帝这是动怒了,回头又训道:“还不快给皇帝请罪?”
“臣女请皇上赎罪!”王彩霁听话倒是听话,顺着王志贵的意思半点也不犹豫,直接就朝皇帝磕头认错。
可是王彩霁动作越是利索,反倒显得越是敷衍,皇帝冷着脸看了她半天,可王彩霁就磕了那么一个头就再没有反应了,只垂首跪着。
王志贵本就不想带王彩霁来,可河西王的邀请函中特意指明,要王彩霁一同参加。王志贵虽然疑惑,但想着好不容易能搭上河西王这条线,怎么能不尽心呢?可谁知道皇帝竟然也在?
王彩霁从小就没人教养,王夫人在外人面前看上去极其爱女,不知道的人都只以为王彩霁是被王夫人宠坏了。可王志贵哪里不知道,王夫人从来就不管教王彩霁,导致她一个堂堂二品大员之女,行为举止和乡间野丫头没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时常仗着自己父亲是二品大员的架势,经常在外与男子厮混,甚至还欺压别人,目中无人,这些事虽然都有人处理,但王志贵还是知道些自己女儿做的荒唐事!
这些事皇帝当然是不清楚的,所以看到个这种小姑娘,不免冷着脸看了她半天,但是河西王早在邀请王志贵之前就先将王志贵一家调查了清楚,见到王彩霁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一点也没觉得唐突。
终于,皇帝有动静了。
皇帝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彩霁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回:“臣女名唤王彩霁。”
“王彩霁?”皇帝冷笑一声,“光风霁月,彩云织祥,朕看你还配不上这个名字!”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臣教女无方,臣回去定当严厉训导,皇上九五之尊,动怒伤身才是臣最大的罪过,还请皇上息怒啊!”王志贵惶恐不已,直叫恕罪。
河西王微微笑着,观看了王彩霁小半日,见她如此没规没矩,不免心内惋惜,堂堂的二品大员,家中的掌上明珠竟这般不知收敛,这家教实在欠缺啊!
河西王缓缓回头朝皇帝拱手求情:“皇上,王大人以及其爱女是受本王邀约前来赴宴,王姑娘无意冲撞皇上,还请皇上看在本王的薄面高抬贵手,本王不胜感激。”
对于河西王邀请王志贵一事,皇帝也正疑惑,朝中权贵无数,河西王怎么好端端的就邀请了林侍郎以及王志贵?邀请林侍郎若说是为了聊表谢意也就罢了,那王志贵又有什么值得河西王另眼相看?
皇帝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淡淡看了眼王彩霁,心中虽有不悦,还是摆摆手,“罢了,既然河西王开口,那朕就不多追究。只是王大人的家教,不该如此啊!”
王志贵忙拉着王彩霁磕头谢恩,“谢主隆恩,臣必当严加管教!”
说话间,转眼已到午时一刻,外面又来通传,世子李成肆到!
今日宴会的核心人物终于来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
河西王回头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朝皇帝拱手道:“时至午时,皇上不如移驾东南院惊梦戏台如何?那里假山可是一绝,虽说不如宫中的精致,却是别有灵气。而且行宫中的戏子都是本王从封地带过来的,正好让皇上听听我们河西的风曲。”
皇帝笑笑:“嗯,那就依河西王的意思。”
林侍郎和王志贵随行其后,出了正殿便往惊梦戏台过去,李成肆也跟着行宫太监赶了过去。
萧兰儿前脚被河西王赶出正殿,后脚还没走进寝居院门,又来下人通知前往戏台,萧楚娄也同时得到消息,赶往了戏台。
途径东南抄手游廊外凉亭旁的小石子路时,萧兰儿方穿过石子路通过的白拱门,便看到了正前方的李成肆,登时心中一顿,唤道:“
李成肆!”
听到萧兰儿唤自己,李成肆当即停步,转过身来,看到萧兰儿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纠结的神色,然后才淡淡回了句:“是你啊。”
萧兰儿三两步走过去,抬眸仔细打量李成肆,拧眉问:“苏太傅妻子四十寿辰那日,沁阳送了你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给我看?”
李成肆闻言,没有半点莫名的神色,相反,似乎他的心情却变得愈发沉郁,面对萧兰儿的试探,默了片刻苦笑一声,道:“一只麒麟纹镶金边腰带。”
“你是真的李成肆!”萧兰儿登时双眼放大,问:“你还活着!离王有没有威胁你?我跟你说……”
萧兰儿一时情急,李成肆却一把拉住她,往旁边的白石墙下一站,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一名侍卫。
萧兰儿一时忘了,离王怎么可能放心大胆的让李成肆一个人来参加宴会?身后这个不吭一声的侍卫,就是监督李成肆言行的人罢!
萧兰儿扒开李成肆的手臂,站到他身后的侍卫跟前,命令道:“本郡主和世子偌久不见,要叙上一叙,你去后边等着。”
“郡主恕罪,属下难以从命,属下受离王吩咐,寸步不离保护世子,还请郡主见谅!”侍卫抱拳道。
“本郡主让你退下你就退下,先礼后兵你听过吧?”萧兰儿挑眉,眯起双眼,露出一抹威胁的神色,侍卫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坚持道:“属下难以从命!”
“那就不要怪本郡主了!”萧兰儿乍然抬手打了个响指,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将李成肆掩在身后,微微一笑。瞬间,自两方白墙之后,隐隐拂过一阵风,只一刹那,侍卫还没来得及抽刀,一抹鲜红便从颈间喷射而出,洒落脚下方圆之地,随即身体直直往后倒下。
“本郡主给过你生机,是你自己不要,黄泉之下,你也别怨本郡主。”萧兰儿转身,朝李成肆道:“快跟我走吧,你先跟我回横院,届时我再让暗卫护送你出去。”
“你想的太天真了,离王怎么可能能放我离开?”李成肆苦笑着拉开萧兰儿的手,“跟踪本王的侍卫又岂止一名?”
“我不信在行宫离王还能有办法掌控你!你不用担心,先保命要紧。皇上现在正在戏台,你觉得是去找皇上寻求庇护好,还是偷偷出去躲一段时间?”萧兰儿见到李成肆完好无缺,于是不由自主的想更改计划,因为她总觉得,今日的事没有那么简单,索性不如让李成肆先跑为妙!
见到萧兰儿还是一贯这么天真,李成肆无奈叹口气,“也许在行宫离王确实动不了我,但沁阳她如今落入了离王手中,我怎么能一走了之?今日一早,沁阳亲身来了离王府,眼下这种情况,我岂能苟且偷生?”
“就知道离王会用沁阳威胁你!”萧兰儿恨恨翻了个白眼,“那个沁阳是假的!林西月早算到离王会用沁阳威胁你,所以昨夜就已经将假的沁阳准备好。今日的宴会都是林西月为了救你才设计的,你不能这么辜负她的心意!”
“林西月?”李成肆微微一滞,他当然知道萧兰儿口中的那个林西月是哪个林西月,但是只是没想到她会为了救自己这么大费周章,只是可惜了,费了这么多心神终究是白忙活一场。
萧兰儿见李成肆站在原地不动,急的不行,“你倒是跟我走啊!还在想什么呢?”
“离王抓的沁阳是真的。”李成肆淡淡一笑,脸上再没有往昔朗爽之色,反倒添了一抹无奈,一抹淡然,甚至是无可留恋的那种神态。
“你也不用白费心力了。其实你们都不用这么在意,细细想来,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若是沁阳再为我而死,我又该怎么活下去?”李成肆深深闭了闭眼,“以前我以为,做个离王府的世子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不能和皇上皇奶奶以及皇兄相认,但有离王的关怀也算是我这一世残缺人生的补偿了。”
“可是造化弄人啊,寒智封的突然回来,我才知道,这十几年来离王待我的情意竟没有一分是真。原来从一出世,我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更没有兄弟姐妹爷爷奶奶。你说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做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追求的,更没什么可留恋的,我都不知道我来这人世走一遭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