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肆见林西月望着湖岸发神,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劝道,林西月也再没有和李成肆闲聊的心情,点点头应下了。
在外面冻了不过两刻间李成肆就受不住了,一进屋就沉声喝斥心荷准备暖炉,一个人率先钻进了软榻上的雪蚕被中,裹成一坨坐在榻上,浑身打了好几个颤儿才想起林西月来。
林西月尚还披着毛氅站在屋中,四处看了看才回头看李成肆,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不免更加看轻他,想来是凌云寺有大师傅的阵法结界,终年四季如春,不觉雪寒,再加上寒智封一回离王府,受了那么些年的苦,自然要加倍享受回来,所以纵然身负武力,可也早就生疏了罢?
身体不如以往,这稍微冷一点或是热一点都受不住,若是大师傅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羞耻?他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娇贵的徒弟来?
心荷急忙忙遣人将屋中烧上了暖炉,再给李成肆的被子塞了几个小金丝刻镂手炉,然后才顾得上林西月。心荷走到林西月身前,道:“奴婢替郡主把氅子脱了吧,郡主坐到炉子旁边烤烤火,一会儿就暖和了。”
林西月温温一笑,自行解下毛氅递给心荷,回头用一种似是蔑视一般的眼神瞟了李成肆一眼,然后走到外厅中的八仙桌旁边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喝。动作舒雅潇洒,丝毫不带娇贵之气,相比于蜷缩在软榻上的李成肆,心荷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软榻上的是女人,外厅那个才是男人罢?
喝了一口茶,林西月不禁轻笑,好一段时间不见寒智封,没想到当初那个汲汲营营想要在武力上超越子湛和秦王的寒智封,一转眼就在金罗玉帐中消磨成了这副模样,比之当初更让人恶寒啊。
前殿中,离王和河西王两个人关起门来说话,相邻而坐,河西王素来直来直往,开门见山问:“昨夜本王进宫找皇上印证一件事,但是皇上给的答复本王不太信,今日来见离王也是为了同一件事,希望离王的答复能让本王满意。”
“哦,是什么事?河西王尽管说,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离王笑道。
“本王问皇上,世子李成肆是不是已逝的玥贵妃之子,皇上说不是。”河西王一语惊人,离王闻言把玩白玉瓷杯的手忽然止住,默了好一会儿离王才微微一笑,喝了一小口,道:“皇上的话,本王不敢反驳,但本王还是要好心劝河西王一句,有些话真真假假,还望河西王自行体会啊。”
“嗯?”河西王眉头一皱,对于离王的遮遮掩掩有些不高兴,离王却不以为意,笑笑道:“河西王不要生气,气大伤身。不过本王还是有一句话要劝河西王,这秦王殿下的罪白纸黑字迟早要落定,希望郡主不要误了终身啊。”
“呵,不劳离王挂心,本王自有打算。”
话不投机半句多,河西王显然不想再和离王纠缠下去,冷哼一声河西王便要站起身来告辞,就在这时候离王却轻轻按住他,劝道:“河西王不要着急嘛,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还没聊开心就走呢?”
“本王向来直接,既然离王态度不明,那本王也用不着在这里陪你打太极,本王府中还有事就先……”河西王话未及说完,离王就已经捧着一杯茶凑了上来,笑道:“本王虽然话不明说,但意思河西王自然清楚。这明不明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离王态度变得殷切许多,河西王这才肯坐下,有些不情愿的喝了口离王奉上来的茶,道:“那本王今日来的用意相信你也明白,你怎么想?”
离王垂眸默了片刻,然后才坐下,道:“相信河西王知道,前不久我才替成肆定了乐清侯府的嫡长女,如今河西王既然有意结亲,本王自然是高兴之至,只是本王和乐清侯素来交好,却也不想为此坏了两方交情。所以……”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言便可。”河西王不耐烦道。
“那本王也不兜圈子了,本王想让郡主先进门,这正室之位自然还是郡主的,不知河西王怎么想?”离王道。
言下之意就是等萧兰儿进门不久就要将沁阳迎进门?如果说将来李成肆真的登上九五之尊,那萧兰儿作为皇后,这以后后宫中少不了莺莺燕燕,娶个沁阳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这沁阳娶得太急了,萧兰儿才进门就要娶沁阳,可见离王对乐清侯一家的偏私,这以后萧兰儿一个人活在离王府的大院中,岂不处处受沁阳欺负?河西王怎么能忍?
就在河西王陷入焦灼之时,林西月忽然过来敲门,“父王。”
“兰儿?”河西王皱眉,回头看了离王一眼才起身去替林西月开门,见到林西月一个人回来,河西王心下不悦,问:“世子呢?”
“世子受了风寒正在屋中休息,兰儿想行宫中的琉璃糖酥了,想问问父王咱们几时回去?”林西月也不管离王还在场就撒娇,河西王笑笑,道:“好好好,那我们就回去罢。”
说完河西王便转身朝离王道:“今日叨扰离王多时,本王就先回去了,等来日有机会再叙。”
离王还想挽留,可河西王却去意已决,摆摆手直接道:“离王不用相送,本王和兰儿自行回去便可。”
“既然如此,那一路小心。”离王拱手相送。
河西王带着林西月一路潇潇洒洒半点不多停留径直上了马车,马车转头直接往行宫回去。
马车上,林西月替河西王斟了一杯热茶,“父王喝口茶暖暖身子。”
见女儿这么孝顺,再想起如今局势,河西王不免心疼,蹙眉道:“哎,父王特意上汴京一趟,为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眼下朝堂竟然搞成这个样子,皇上真没用!”
“父王和离王说了什么,怎么生这么大火呢?”林西月明知故问,河西王叹口气道:“你可知现在外面都在传李成肆是玥贵妃的儿子?”
“知道,那又怎么了?”林西月依旧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河西王见女儿天真模样,越发担心,这样子的女儿以后到了后宫怎么震慑其他的女人?没有自己在京城替她撑腰,那沁阳不迟早爬到她头上?
“哎,我的傻女儿啊。”河西王心疼的一把搂过林西月,林西月浑身一颤,不过很快又将心中的不适感压了下去,只听河西王道:“如今李成肆一口咬定秦王坑杀了尺练章一家,只要李成肆不改口,秦王就不能脱罪。而李成肆作为今后仅剩的皇子,又有离王谆王以及金家的拥立,迟早会登上皇位。本王的女儿天生就是天上之人,这皇后一位非你莫属,只是没想到这离王竟然想鱼与熊掌兼得之,更是要本王答应,让你过门后不久就要将沁阳迎进门。这么打本王的脸,本王怎么能答应?”
“女儿不嫁李成肆!”林西月佯做生气推开河西王坐起来,不悦道:“连男人都不配做的人还指望做皇帝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嗯?”河西王拧眉,“听你这语气好像很看不起他?”
林西月鼓气道,“岂止是我看不起,若是父王见了也会看不起他!父王当初可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军功赫赫,陪着先皇打下了不世基业的大英雄。女儿向往的郎君,虽然可以没有父王这般优秀,但也不能差太远。秦王殿下好歹也是万众挑一的人,听说武功很厉害,至今未逢敌手。可李成肆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念诗念诗,胸中是有家国天下还是有深谋原算呢?我看什么都没有!甚至还弱不禁风,不过是在风口上陪女儿站了半个时辰就着了风寒,钻进被窝理都不理女儿,让女儿一个人在外厅干坐着。这样子的人也能娶父王您的女儿?”
“他竟然这么没用?”河西王登时大怒,“这样子的人也想染指本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还想娶本王的宝贝女儿?甚至还想享齐人之福?简直是做梦!”
河西王气不可遏,“人心不足蛇吞象,离王是早要撑死自己!哼,这个李成肆,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活到几时?”
“父王,女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林西月适时提醒河西王,河西王问:“哪里不对劲?”
林西月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以前秦王殿下曾和我说过,李成肆是他的皇弟,所以他一定会顾全他。就算是朝中大臣拥立李成肆为太子,秦王也不会动他。当时我还说过殿下太过仁慈,殿下却说,李成肆是会感恩的人,而且李成肆对秦王的心意也极为真诚,绝对不会背叛他。”
“再者,当今皇帝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常年在朝中打磨,心机何其之深?看人的眼光自然也有独到之处,若是李成肆没有可取的地方,皇帝怎么会允许他人鼓吹拥立李成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