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胜唏嘘,秦王听着也没再多说什么,拱手恭送皇帝离去后,秦王转身便往户部去了。
林西月和三儿先去玉石堂取了月前定做的人皮面具,上了马车对着菱花镜仔仔细细粘带好后才吩咐三儿往乐清侯府去了。
放下马车门卫便迎了上来,不及林西月发话,其中一名府卫便兴冲冲往后院去通报,不多时乐清侯正夫人王氏便出来了,见到林西月后喜上眉梢,“阳儿昨日还跟我念叨郡主,不想郡主今日就上门来了。”
林西月本想让护院不要惊动王氏,可既然人已经来了便只能先应付下来,于是笑笑跟着府卫进院门,“王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对了,沁阳呢?怎么不见她人呢?”
说起沁阳王夫人脸色一变,林西月狐疑追问:“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并不清楚昨日沁阳和尺沛然的事,只听下人说沁阳从外面带回来了个女人,王氏原本是想去看看的,可偏偏昨日去了工部季大人府上看自己准儿媳所以回来晚了,那时候再打听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连夜被送出府去了。王氏心下生疑所以便去问自己女儿,可女儿却闭门不见,叫来丫鬟询问,也只知道女儿自入夜以来便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连晚膳也不肯用。
王氏等在门前问了千句万句可沁阳就是不回应,要不是最后沁阳说了句要休息之类的话,王氏都该怀疑屋里有没有人了。为了这事王氏一晚上睡不着,还特地跟乐清侯说起,却见乐清侯不耐烦应了自己两句就不再搭理了,王氏越发奇怪,这放在平时乐清侯哪里见得沁阳有半天不开心,这一日倒是发生了什么?
现下林西月问起,王氏也正焦灼,想了想觉得该是乐清侯和沁阳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林西月这时候说不得是好事,于是半点也没犹豫,道:“沁阳关自己屋呢,谁也不见,昨夜我好话歹话说尽了她也不放我进去,我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正好郡主你来了便去看看她罢,你和沁阳这些年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她终究还是喜欢和你一处说话,你也帮我劝劝她,若是不满侯爷便和我说,我自有办法说服侯爷去。这小小年纪生什么闷气呢你说。”
林西月见王氏还不知道沁阳心事,也不欲和王氏说起,只应付着点点头:“嗯我会的,那我先过去了。”
王氏忙叫人带路,林西月便跟着下人过去了。
可是方进园子林西月就将下人遣退了,然后一个人朝着寝居的方向过去了,沁阳的寝居距院门也就一座浮桥的距离,遥遥便能看见,林西月之所以遣退下人更是因为林西月仿佛看到了沁阳和一名男子正在寝居旁的芭蕉林里。
下人没察觉,可是林西月自前一世视力就比寻常人好,这才看见并及时遣退了下人。
心下疑惑,为何沁阳园子里会有男子?先前王氏不是说沁阳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么?怎么这名男子一来她就愿意出来了?
林西月直觉撞到了人家隐秘事上,有些尴尬有些愧疚,但一想到合景的事却又觉得沁阳人面兽心,今日既然来了,不问清楚合景岂非死不瞑目?
林西月绕开了花木浮桥,转改旁边的榴花树林绕过去,绚烂繁重的红花层层叠叠交缠,将林西月的身形尽数掩藏,踩着林中一条一尺宽的白石子小路,林西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摸过去了。
只闻男子似是决绝却又言辞温柔道:“听闻你近日心情不好我特意过来看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不妨和我直说,力所能及之事我义不容辞。”
“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需要的是什么。”沁阳望着男子,眸中闪烁一抹期待,林西月定睛细看时,不由得心头一惊。
这名男子背影有些眼熟,声音也好似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林西月不由疑惑,好像自己最近越来越健忘,特别是前一世的事,以及这一世重生以后发生较为久远的那些,按理说不该如此才是。
正当林西月思考自己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男子又说话了,因着男子是背对林西月视线站立的,所以林西月只能看到沁阳的一举一动,以及沁阳脸色神情。
“执着是好事,但要用在对的人身上,我不值得你等。”男子深深叹一口气,“再者你和尺沛然的亲事是皇上钦定,乐清侯不敢冒着皇威退亲,你不要再……”
“尺沛然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将我推给他?你说你虽然心里没有我但也希望我幸福不是么?尺沛然那种东西也能给我幸福?我们三年同窗之谊都是白费了么?你……”沁阳气不可遏,胸前亦是大起大伏,林西月听这话却不禁冷笑:你倒是知道尺沛然不是东西,那你又何尝不是呢?谋害身怀六甲的苦命姑娘,你的心肠又黑到哪里去了呢?
男子听沁阳话顿时愣住,默了好半天才呐呐问道:“尺沛然怎么了?”
“怎么了?”沁阳似是自嘲一笑,“昨日宝华林的事闹那么大难道你没听说么?尺沛然好本事,竟是连我父亲也向着他,还要替他处理烂摊子。他可真是找了一个好岳父,一个为了儿子要将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好岳父啊。”
男子似懂非懂,但是看沁阳神色却直觉里头有大文章,于是走上前两步扶住沁阳双肩,定定看着她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乐清侯那般疼爱你,你何出此言来?既然你有心于我我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你尽管将事情始末告知我,不管我能不能处理好,总归不会让你受委屈。”
男子的紧张不像作假,纵是林西月隐没在榴花树林里就着男子背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清风般明朗的气息,那是男子独有的特质,林西月越看越眼熟,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沁阳听男子话心中一动,紧紧咬着薄唇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男子再催促道:“你担心什么?大不了我娶你便是。”
“当真?”沁阳眸光顿亮,男子只是一时心急口快说错了话,等脱口时就已经后悔了,手登时楞在沁阳肩头,可沁阳明媚澄澈又带着点点期许的目光灼人心神,男子不敢再矢口否认,那不仅不是他的做派,更是不忍撕碎沁阳的美梦。
心下犹豫了许久,男子最终郑重点点头,紧张了许久的沁阳登时也笑了,娇靥如花。
林西月也惊住了,这么突然就凑成一对了?
沁阳笑着扑到男子怀中,男子深深深了一口气将人抱住,柔声道:“既然我心上的人这辈子也不会属于我,倒不如成全你罢。”
这话说的勉强,若是放在林西月断然是不能接受的,可是沁阳不一样,看上去她似乎非常满足,更是非常开心,由衷的开心。
等沁阳稳定了情绪,男子才回头问起:“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方才说起宝华林尺沛然被秦王带走一事,难不成坊间传闻尺沛然和锦州太守之女有染是真的?”
说起这事沁阳恨得咬牙,尽管看不到她神情,可从她一字一句中男子也能感受到一股不可消磨分毫的鄙夷和怨念。
“岂止是有染,连身孕都有了。”沁阳紧咬着薄唇缓缓脱开男子胸怀站定,望着他道:“那名女子叫合景,本是锦州太守的庶女,因为一年前尺沛然曾经过锦州,和合景意外相逢。那时候尺沛然承诺要让她做正室夫人,合景也是受够了嫡母的虐待,不忍再让她母亲受苦,所以便鬼使神差信了。虽然来汴京之后尺沛然对她确实言听计从,但是迟迟不提成亲一事,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被骗了,最后肯定也是落个偏房的命运。昨日更在宝华林撞见了和我一道逛街的尺沛然,合景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险些没了孩子。我见她可怜就将她带回了侯府。后来我将这事和父亲说了,没想到父亲他……”
“怎么了?”男子不由心下担忧,林西月也直觉不好,只闻沁阳隐隐有些泪意断断续续道:“父亲将人投湖了……”
“什么?”男子大惊失色,沁阳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哭花了一脸精致妆容。
“父亲要我不许将此事告知别人,可是父亲他好狠心,他明知道尺沛然不是东西,还要继续这门亲事,不就是为着哥哥在尺练章手下的差事么?”沁阳哭哭啼啼道,“可笑的是父亲还劝我说,现下合景已经死了,以后再没有别人碍着我做尺家媳妇了,算不得委屈。原来我乐清侯嫡长女就只配这种畜生,还算不得委屈!”
“乐清侯是心肝喂狗了么,这么坑害自己女儿!”男子义愤填膺,不由得一把拦住沁阳,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温声道:“不怕,这门亲事断然续不得,等下我便去见皇上,让皇上将这么亲事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