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名清贵人,萧兰儿第一次的昏迷便全赖她所赐,相信她也知道风清云的下落。”子湛不再吞吞吐吐。
说起这事,林西月也有印象,当初萧兰儿上凌云寺被寒智封所救时,林西月已经听闻了,后来也疑惑过为何那个女人竟也会术法,如今联想她夺林西秋躯体一事,忽然竟有些明了了。
秦王却没有想这么多,林西月也不好再提那个女人的事,只能任由这事沉埋。
“只可惜听闻清贵人已死,眼下便只剩下那名女刺客这一条线索了。”子湛叹息道。
秦王浑然忘了自己先前已将清贵人的事无意说给了林西月听,如今子湛不知情,秦王也不想再将她卷进此中来,点点头应道:“那便从那名女刺客入手吧。”
秦王没察觉,就在他这番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林西月眸光一下暗沉如墨,如风雨下的碧蓝湖泊。
终究他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林西月心里暗暗恨着,为什么自己珍重的人,却被一个这样的女人玩弄于鼓掌却不肯清醒?秦王那般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她所做过的事?就因为一句承诺,一次恩情,所以执念深重到这种地步?
“殿下有想法便和子湛商量吧,我累了,先下去休息。”林西月不再多说一句,向秦王随意行了一礼,转身便出去了。
秦王碍于子湛还在场所以不好跟出去,而子湛也碍于秦王在身前,更不好前去关心,于是两个人只能都耐心坐下来慢慢谈女刺客的事了。
是夜,沁阳带合景在济世堂求医,齐大夫开了些养气补胎的药,当下煎了一剂用了后,沁阳便将合景带回侯府安置了。合景也没有推辞,便随着沁阳去了。
方进正门迎头便遇上正打算外出的乐清侯,乐清侯见自家女儿带着一个面生的姑娘,还是个身怀六甲的,眉头一皱,问:“阳儿,这是哪家府上的?”
“见过侯爷,小女子合景,乃是锦州太守之女。”合景朝乐清侯屈身行了礼,乐清侯越发不解,“锦州相距汴京上千里路程,阳儿并不曾去过那里,怎么会相识的?”
沁阳正要和乐清侯说这事,合景更是不便在场,于是回头叫丫鬟将合景送下去休息,合景知道沁阳意思,朝乐清侯再拜了一礼便退下了。
乐清侯见女儿有话要说,默了片刻,“罢了,你要做什么为父也不多问,你也大了,素来懂事。只是这个合景,看她并未盘发,想来还没嫁人罢?还没过门便有了身孕,为父不说她品性如何,至少传出去别人说的不会好听,你还没嫁人,还是少和她往来的好,不要累及自己闺誉。为父和尺大人还有要事要谈,先出去了。”
“尺大人?”沁阳心下一凛,“父亲,女儿正要和您说尺家的事。”
“尺家的事怎么了?”乐清侯闻言一愣,沁阳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愤懑,“合景腹中的孩子正是尺沛然的。”
“什么?”乐清侯不敢置信,“你这话可有依据?”
“依据?”沁阳冷笑,“父亲今日是不在场,若是在场亲眼所见,想来父亲这会儿就不会问沁阳依据了。父亲当初同意尺家提亲的时候,女儿就不愿意,可是如今呢?父亲看看,那个尺沛然是个什么东西,合景有孕在身他还对她动手,古人说虎毒不食子,他竟是连畜生都不如!”
乐清侯见女儿已经气到口不择言的地步,心知此事多半是真了,可是尺练章终究是朝中一品大臣,手上更是有实打实的权力,再者当初这门亲事还是自己向先皇后授的意,通过皇旨钦赐的姻亲,如今再推掉岂不是打自己脸?
乐清侯叹气道,“罢了,今日先不去尺府,跟为父进屋,将这件事好好和为父说说。”
沁阳点头,“是。”
明了今夜所出之事,乐清侯坐在椅上沉思良久,沁阳静静立在堂中等待乐清侯的回复,终于,半柱香时间过去,乐清侯缓缓道:“累了一天你先回屋休息去罢,至于尺沛然的事,为父自有主张。家丑不外扬,你和尺沛然的事也不要对外说起,不然受损的不止是尺家的声誉,连带我们乐清侯府的名声也不会好听,懂么?”
乐清侯的话说的不明不白,沁阳登时心一凉,望着自己父亲不止该说什么,乐清侯被沁阳看的不耐,摆摆手,“回去罢,为父还有事要办。”
说毕乐清侯先起身出门去了,留下沁阳一人在屋中,心凉如寒山之巅,满目冰雪。
合景被安置在芜华园,离沁阳的园子中间还隔了一道荷花池。入夜时候已不早,乐清侯出府门后,沁阳一个人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在府中四处闲逛,一路走着心中满是不干和委屈,更是失望和痛心。
其实沁阳心中也明白,当初这门婚事是自己父亲心心念念赶着先皇后赐下的,无非就是看中了尺练章手中权力,如今尺练章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根基也越来越稳,连带着这门亲事,乐清侯的左膀右臂也越发坚实了,其中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哥哥宁华仲,这一次西南赈灾,更是大权在握。只等将来回朝,按次上报功勋,首当升职的便是自己哥哥,那可是尺练章手下第一位的官职啊,抛开爵位不谈,届时宁华仲年纪轻轻就能和乐清侯平起平坐,乐清侯岂能在这个时候和尺练章翻脸?
沁阳心里如明镜似的,只是好歹自己也是乐清侯嫡女,想着父亲应该不会让自己受这种委屈,可是如今真的遇事了才知道,平日里的万千宠爱都是假的,说到底还是哥哥的前途重要啊。
从正院出来往寝居走,穿过一方抄手游廊,刚下白石阶梯忽然听闻前方传来落水声,正好是在夜里,没有白日时的喧嚣,纵然隔了一座浮桥的距离,沁阳也听到了那阵低沉的呛水声,那是……
次日辰时一刻秦王便醒了,林西月犹自酣睡,如今两人都住在北院,北院素来有侍卫把守,纵是府中王妈妈一干老人也是不得轻易入内的,所以只要不出北院,秦王和林西月也还算没什么可以顾忌的。
睁开眼时看到林西月还睡在自己的臂弯里,两条狭长眉眼微微弯曲,好似在笑,秦王看着林西月睡得香甜,忍不住轻轻刮了下她鼻梁,小声道:“梦什么呢这么开心?”
不知醒了还是什么,林西月竟笑笑道:“跟父亲说我今日救了秦王殿下呢。”
“什么?”秦王愣了下,“救了本王?”
秦王心里忽的闪过一抹疑光,还要追问时林西月却突然醒过来了,见秦王正肘着胳膊定定望着自己,林西月迷迷糊糊道:“殿下醒了怎么还不起床?等下是要早朝的罢?”
“你方才说救了本王。”秦王忽然联想到之前和子湛的那番话,忙不迭问:“你小的时候可曾去过北荒山?在那里是否曾救过一名就要被豺狼扑食的男童?”
林西月方才醒来,回想起梦境再听起秦王这话似乎觉得有些熟悉,愣愣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
“但是什么?”秦王心中一紧,不自觉握住林西月双肩,“你是不是用石头砸那头饿狼?就像你当初从老虎手底下救子湛一样?”
就在林西月混混沌沌神识不清甩着脑袋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品珍的声音,“殿下可醒了么?奴婢是品珍,给犀岳送早膳来的。”
“品珍?”林西月眨眨眼,“殿下,您也该用早膳了,不然等下上朝只能饿着了,虽然一顿两顿不打紧,终究伤胃的,赶紧起来罢。”
秦王心系往事,不耐朝门外道:“将东西放下即可。”回头见林西月正要起身,秦王默然看着林西月,林西月待穿好了裙衫回头才发现秦王还躺在床榻上。
“殿下怎么还不更衣?”林西月说着将架上朝服取下走回榻前,“殿下。”
“你方才话还没说完,但是什么?”秦王犹自想着林西月的话,林西月却愣了下,恍然间有些失神,问:“什么话?”
“嗯?”秦王抬眸看着林西月,见林西月似乎回头就忘了,估摸着是没睡醒,于是耐心将方才的话和林西月复述了一遍,却见林西月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秦王问:“怎么,有什么不妥?”
秦王从榻上下来,林西月一边给秦王更衣,一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天才道:“兴许是没睡醒吧,殿下问什么月儿就应什么,月儿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这都隔了两世了,哪里还能记那么清楚呢?”
“你方才还承认怎么现在忽然就不记得了?”秦王紧张抓起林西月手,“莫不是没休息好,意识还不太清楚?”
林西月微微一笑,“兴许罢,不过殿下若再不用早膳,月儿可能会连最近的事都该忘了。人一饿啊,脑中都是空白,更别说前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