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也是皇帝的心病,所以为了不给前朝大臣错误的信号,在重新宠幸丽贵妃之后,皇帝对于秦王越发不待见了,所以大家猜着,皇帝只想哄着心爱的女人,却又没打算给她的孩子铺就光明的大道。
皇帝依旧对离王的儿子李成肆抱有希望,这也是白大人等敢这么明目张胆威胁皇帝保下对秦王造成重创的谆王的原因,毕竟秦王受损,皇帝也是乐见的。
只是皇帝和白大人没有想到,英大人反倒利用这个机会狮子大张口,表面上秦王是委屈了,可这最后的补偿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立了秦王做太子,这李成肆不说还能不能做太子,可能连回宫都遥遥无期了。
自晌午进馨启宫开始皇帝就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丽贵妃也因为秦王遇刺的事心里惶恐着,伺候皇帝也无法专心。正剥着葡萄时候,皇帝叫了她几次都没反应,还是宫女轻轻唤了丽贵妃一声丽贵妃才惊醒过来。
“皇……皇上……”丽贵妃怔怔看着皇上,抬手将剥了的葡萄送过去,皇帝垂眸,“爱妃是怎么了,心不在焉。”
丽贵妃也垂眸看了眼水晶盘,剥了半天的葡萄差不多都被掐碎了,难看的很,忙收回来,起身下榻就要跪下去,皇帝忙一把拉住丽贵妃:“不至于,你我夫妻不该这般。”
丽贵妃定定看着皇上,动作僵住,没顺着他站起来可也没跪下去,皇帝被丽贵妃看的有些发虚这才微微厉声道:“做什么,不知道你病还没好么,偏偏这么折腾自己,到底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朕过不去?”
丽贵妃闭了闭眼,终是站起来了,回到榻上没话说,依旧端着葡萄剥。
皇帝如何能不知道丽贵妃的心思,左不过因为秦王罢了,女人毕竟胆小,再者丽贵妃也不知道秦王会武功的事,只以为谆王的喜宴,让秦王没有死也丢了大半条魂,放到哪个母亲身上自然都是心疼的,偏偏皇帝一直没说到底要怎么宽慰秦王,丽贵妃问了好几次,皇帝硬是敷衍了过去,想来丽贵妃也是烦了,索性也懒得理皇上了。
其实看着丽贵妃和自己耍性子,皇帝心里却是开心的,自从禁足被解除,丽贵妃总是低眉顺眼再没有当初的霸道劲,就和宫里那些谨小慎微的女人一样,皇帝来则尽心服侍,皇帝走却也不多留。平日里话也不多说一句,更别说像以前一样,走出馨启宫跑到御书房给自己送点心了。
一开始皇帝只以为是禁足让丽贵妃怕了,所以才变得这么谨慎小心起来,可后来日子渐长,皇帝才发觉,原来她只是对自己冷心了。他愿意宠幸,她不能抗拒,他不宠幸,她也无所谓欢喜。
皇帝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既难受又不敢开口。
丽贵妃的表情淡淡的,皇帝反倒微微笑了下,回头看了看外边天色还有些柔和的霞光,伸手按住丽贵妃的动作,“刚用了晚膳,陪朕出去走走消消食罢。”
丽贵妃抬眸看着皇帝,沉默着没有说话,皇帝隐隐不悦,“朕好好过来陪你,你一定要这样赶朕走?”
丽贵妃犹豫了下,终还是站起来了,“那便出去走走罢。”
两个人出了馨启宫,皇帝回头让太监宫婢们跟的远些,白公公知道皇帝有话要和丽贵妃说,忙点头往后退了。
沿着后花池边上的朱红围栏,皇帝牵着丽贵妃一边漫步一边说话,“朕知道你怨朕,但你若真是心里有朕就该揭过前尘往事不再去计较,你我都是半只腿踏进黄土里的人了,没有多少时间还能一起消磨。”
皇帝回头看了丽贵妃一眼,丽贵妃没有说话,皇帝笑了声:“以前你可爱闹了,所以每每用了膳朕一定要带你出来走走,生怕把你憋坏了。你看这池子里的鱼,朕一直都替你养的好好的,这里的景致还是当初的模样,没有半点变的。”皇帝指了指另一侧池边的杨柳,“朕做这些不是因为心里有愧,而是朕心里一直有你,也只有你。”
皇帝声音缓缓沉了,似乎有些悲凉的味道在里头,“朕也曾想不去怀疑你,可是偏偏就只有宥之好好地,你说朕那么多的皇子,都是至亲血肉啊。朕为了宠你,把他们母妃都冷落了,前朝那么多大臣都眼看着,这上谏的折子每天都往朕眼前送,里头满都是什么‘红颜祸水’云云,你说朕心里能不难受么?朕若这样宠你下去,朕如何向遭遇横祸的孩子们交代,如何向前朝大臣们交代?你要体谅朕啊。”
皇帝一言一语说的动情,也说的委屈,可丽贵妃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以为自己能和天子一生一世的小女人了,沉寂在馨启宫这些年,除了太后和秦王,皇帝没有给自己送过半点温暖,说什么心里只有她,若真是有她,怎么会将手伸到自己母家黄家呢?若真是有她,怎么会把秦王当仇敌一样对付呢?口口声声父子情分,难道秦王就不是他的儿子?
丽贵妃心里翻涌着,可脸上还是淡淡,依旧没话说。
皇帝知道丽贵妃是懒得和自己说这些,看着丽贵妃冷淡的脸,再多的话也终究被堵在喉咙里了,皇帝垂眸深深吐了一口气,放下丽贵妃的手自顾自背到身后去了。
“你这样到底要折磨朕到什么时候?”皇帝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朕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皇上多心了,臣妾不敢。”丽贵妃终于说话了,可说了不如没说,听得皇帝越发愤恨。
走完了一圈皇帝也没有心思再和丽贵妃赔笑下去,径直就往前面走,丽贵妃跟在后头,看着皇帝气冲冲的模样,活生生一个负气的老头,心里一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皇帝说话般,丽贵妃道:“脱了这只皇冠,你又还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