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孚听到的是粤军将领陈炯明拒绝出任孙中山委任北伐军第一军总司令之职,从而晓得此人必有他图。
陈炯明一直就主张联省自治,反对孙中山的北伐计划,他在惠州短短一个月内,招募四十余营新兵,并从当地兵工厂带走大批武器。陈炯明在直奉交战前夕,已有打算,若吴佩孚胜,他回师广州,驱逐孙中山;若吴佩孚败,他固守惠州,伺机再起。孙中山当时没看透陈炯明,每每写信苦口婆心,让他把目光放远些。
江西是直系军阀最薄弱的省份,督军陈光远,一意搜刮民财,当地民众对他恨之入骨。北伐军经过凌厉的攻势,终于占领赣州,在孙中山统一部署下,聚集一起的北伐大军有五万人之多,遂又兵分五路:以朱培德一旅由吉安穿越峡江;以许崇智两军抄乐安直抵丰城;以李烈均一军由新淦进逼樟树;以黄大伟一师分袭分宜;以湘军陈嘉佑一旅出莲花。
五路北伐将士,浩浩荡荡,正待乘胜追击,直捣南昌,再逼武汉或南京。
意外发生,局势陡变,陈炯明在广州叛变革命。
事非偶然,陈炯明早在年初就同吴佩孚的代表黄申乡秘密洽商,即让吴佩孚在北方把徐世昌搞下台,陈炯明在南方赶走孙中山,然后,南北牵手,以吴佩孚为总统,陈炯明为副总统,共同主宰中国时局。陈、吴两方代表,甚至将具体步骤都已经筹划好,先让黎元洪暂任总统,利用废督裁兵为幌子,把曹锟以下的各省督军全部打倒,如果出了事,就把罪按在黎元洪身上,再让伍廷芳、蔡元培等文人为正、副总统,成为过渡。
此时的陈炯明,看到北方的吴佩孚完全按照计划行事,但由于自己兵力不足,不敢轻举妄动,便联系陈光远。陈炯明没想到的是,北伐军英勇无敌,克赣州后,又意取南昌,利令智昏的陈炯明终于对孙中山下手了。
老谋深算的陈炯明,先在惠州诱捕了廖仲恺。
廖仲恺是国民党领袖人物,孙中山的忠实追随者,原名恩煦,又名夷白,广东惠阳人。他生在华侨之家,少年时就读于美国,后又入日本早稻田大学,在日本时期加入了同盟会,归国后参加科举考试,中法科举人。武昌起义后,廖仲恺任广州军政府参议,兼理财政。孙中山的中华革命党改组为国民党后,廖仲恺一直统管财政。190年,他和朱执信奉孙中山之命,前往漳州敦促陈炯明讨伐盘踞广东的桂系军阀,朱执信不幸被桂系军阀所害,从而更加坚定了廖仲恺追随革命的信心。廖仲恺身为孙中山的财政部次长,忽然接到陈炯明让他前往惠州领款及商谈要事的邀请,深知此行有险,可为了争取陈炯明能及时回头,把枪口对准军阀,便铤而走险,去了惠州。一到惠州,陈炯明推托有事,马上让人将廖仲恺看管起来,因怕事泄,后又将其转移广州西郊的一个兵工厂。
陈炯明将廖仲恺扣留后,对自己手下人说:“这回我看孙中山还有什么招,把他的钱匣子给弄来了。”陈炯明奸凶无比,当他决定炮击总统府时,把洪兆麟安排在炮兵一线。洪兆麟对陈炯明回粤后,极力网罗亲信和老乡,扩充自己的实力,甚为不满,平日里,只要海丰人犯在他手里,决不轻饶,私下里也常说,专打海丰人。这些话传到陈炯明耳里,心里很是不快,早想把他除之以绝后患。陈炯明的计划是,洪兆麟的手下,多是湖南兵,由他们攻打总统府,谋害孙中山,然后陈炯明再率密布省城的嫡系部队,为孙中山举哀,将杀害总统的罪名,归在洪兆麟的头上,将他名正言顺地除掉,再把湖南兵全部解散。这样一来,陈炯明可以杀掉孙中山,又除掉了心腹之患洪兆麟,正是一箭双雕。
路过广州的孔祥熙,看出陈炯明的蛛丝马迹,对孙中山说:“先生要对陈竞存多加提防,我看他居心叵测,早晚必有动作。”孔祥熙,字庸之,山西太谷人。他曾留学美国,归国后,倡导教育,在家乡创办铭贤学校。辛亥革命后进入政界,曾任山西督军参议。
孙中山对孔祥熙说:“你多虑了,竞存虽然心有二意,可我看他不会对我下手的。”
孔祥熙说:“我看未必,他为人猜忌,报上又登出他和吴佩孚有染,虽然没有证据,可我看无风不起浪。这种时候,直奉战事已定,奉系成败势,如他真要送给吴佩孚一个见面礼,先生可是最好的‘礼物’了。先生现在手下只有百余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孙中山坦然说:“庸之,你的话我记住了。陈竞存为人恶劣,总还不至于跑到反革命阵营里吧。”
孔祥熙的一番话,没能引起孙中山的重视。
六月十六日,孙中山像往常那样,在总统府粤秀楼工作到凌晨。孙夫人看到先生略显疲惫,冲了一杯牛奶端过去。
这时,一位副官跑来向孙中山报告说:“粤军动向有些不对头,有消息传出,他们准备凌晨二时出发,欲加害大总统,并声言备金二十万,谁抓住孙中山就赏给谁。”
孙中山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副官百般要求孙中山夫妇尽快离开总统府,可孙中山不惜以身殉国,坚守总统府。千钧一发之刻,已隐隐听到陈炯明叛军集结队伍的号声。孙夫人一定要先生先逃离险境,孙中山仍不为所动,要以自身的行动,证明他斗争的决心。
孙夫人说:“你不能这样,先生现在还是大总统,你有殉国的勇气,但是别忘了,现在有更多的人需要你,只有保存自己,才有可能实现率三军平叛的壮志啊。”
在孙夫人和一些随员的劝阻下,孙中山答应撤离,但他要孙夫人同行。孙夫人深知;大家一起走必然会成拖累,再说一个人化装也容易些,若加上个女人,反而会让叛军认出。
孙夫人说:“你不要为我考虑,中国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孙中山最终被夫人的赤诚打动,遂化装成医生,带上墨镜,换上长衫,在秘书林直勉、参军林树巍的陪同下,急速离开粤秀楼。临行前,孙中山命令总统府五十余名卫士一定要保护好孙夫人。
孙夫人果断命令将总统府的大灯全部打开,给叛军一种假象,以为孙中山还没有离开粤秀楼。孙中山离开粤秀楼半小时,敌军发起对总统府、粤秀楼的总攻。此时,广州城大乱,枪炮声震天,留守总统府的卫士,已经死伤大半,子弹也已经打光。孙夫人这才在副官姚观和几个卫兵的掩护下,冒着密集的炮火,冲出总统府。孙夫人几经危险,又捡到一个菜篮和几根菜叶,化装成村妪,几次紧要关口,都让卫士打死她。跟随孙夫人的几个士兵,见到一个夫人如此刚强,禁不住热泪盈眶,声言只要他们还在,就要实现对大总统的承诺,誓死也要保护好孙夫人。孙夫人在极度的紧张和劳累中,小产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妊娠。
后来,在一位铁工的帮助下,孙夫人来到了岭南大学校长家里避难。
再说孙中山,在林直勉和林树巍的帮助下,巧妙地躲过叛军的盘查,又经美国友人那文协助,乘他的小艇登上楚豫舰,后又改乘永丰舰。
孙中山身心疲惫,同志背叛,极是痛心,他凭着超人的胆识和为民为国的勇气,几日来,指挥永丰等舰,冒着两岸叛军密集的炮火游弋在白鹅潭,并不时向叛军的集结地炮击。同时,孙中山电令李烈钧、许崇智等入赣,率北伐军回师广东,讨伐平叛。
七月初,北伐军回粤。这无疑是对陈炯明的巨大威胁,他急忙抽掉叛军翁式亮、杨坤如等几十个营,抢先占据了粤汉铁路,并迫进韶关,利用韶关周围的帽子峰、芙蓉山和莲花山有利的地形,密布铁丝网,构筑工事,以韶关为第一防线,和北伐军摆开决战架势。
吴佩孚正陶醉在直奉战后的胜利中,打算怎样分赃,陈炯明行动,似是一份“厚礼”,令他兴奋异常。陈炯明在给吴佩孚的电文中说:“请带兵迳出赣南,由大庾、三南两路,分略始兴、新丰等处,与陈军前后夹击,将孙党完全扑灭,为一劳永逸之计。”
吴佩孚接电后,马上致电曹锟,请转向中央交涉饷费枪械。他在电文中说:“拟统率驻湘直军假道湘东入赣,与蔡成勋会师,先将李烈钧击走后,即照陈氏计划,直入粤中,协同动作。”
吴佩孚派出代表张禹之和陈炯明的代表陈觉民接洽,达成两项协议:
一、沈鸿英军队暂留江西,勿令进前,广西由陆荣廷所派之林虎担任守备;
二、令援赣军攻击赣南,歼灭孙文部下,以绝后患。
陈炯明事先做好阻挠北伐军的准备,抢先占据了有利地形,并且控制了粤汉铁路,弹药充足;而北伐军则远道征战,消息隔绝,处在非常被动的地位,最终回援失败。孙中山得知北伐军回师失利,眼下孤军无援,再呆在白鹅潭固守,于事无补,便决定离粤赴沪。
孙中山及其周围的人,包括后来从上海赶来的蒋介石,也于八月九日乘英国巡洋舰摩轩号到香港,次日改坐“俄国皇后号”去上海。
这实际也宣告了孙中山第二次护法失败。
这次失败,孙中山将目光投向共产党,至少他现在对共产党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孙中山在上海,由于陈炯明叛乱的阴影一直在他眼前拂之不去,正如同上次陆荣廷把他挤出广州的情景,如他所说:“失败之惨酷未有甚于此役者。盖历次失败原因不一,而则究竟则为失败于敌人。此役敌人已为我屈,所代敌人而兴者,乃为十余年卵翼之陈炯明,其阴毒凶狠,甚于其他敌人。”
孙中山的绝望心情由此可知。
关键时刻,李大钊以中共代表的身分会见了孙中山,同他分析了当前的时局,并热烈讨论了振兴国民党及振兴中国的很多实际问题。
吴佩孚听说陈炯明没能把孙中山消灭掉,先是骂他无能,但想到他在南方的利益,也只能缄默。吴佩孚虽然认为孙中山很难东山再起,但他从来也不敢小视孙中山的影响力。于是,吴佩孚打出“恢复法统”的旗号,伙同曹锟,逼徐世昌辞职,同时又能使一贯主张“护法”的孙中山失去依据。在吴佩孚的授意下,长江上游总司令直系干将孙传芳立刻通电,赞成恢复法统,并直接了当提出让黎元洪复职的问题,呼吁南北两总统同时退位。江苏都督齐燮元也发表通电,让徐世昌下台,以恢复法统。
六月初,徐世昌无奈地表示说:“一有合宜办法,便即奉身而退,决无希恋。”
徐世昌通电后,吴佩孚加紧活动,让旧国会众参两院议长吴景濂、王家襄暨旧国会议员0人发表宣言,即日起行使国会职权,取消南北政府,另组合法政府。这个宣言,没给徐世昌留有一点余地。六月二日,徐世昌见大势已去,只能辞职,在王怀庆等军警要人的护送下,回到天津。同时,北京政府全体阁员,联名众参两院议长吴景濂和王家襄,告之“东海顺从民意,宣告辞职,依法交国务院摄行职务。但因内阁是非法总统任命,不敢以内阁名义摄行职务,故将此职权奉还国会,拥尊法统,暂以国民资格维持一切,所候接收。”
对吴佩孚和曹锟来说,机会来了,他们倒徐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可就这样直接把曹锟捧上台,操之过急,还要等待。
天津租界内,每日读书作画的黎元洪,听说吴佩孚以“恢复法统’’的名义,让他回北京接着当他的“合法”总统,心里真是一波三折,好些思路在脑子里转,明知现在是直系曹、吴的天下,弄不好就是旧戏重演,给人家当回替罪羊,但他最终难耐寂寞,心有的动。这位被遗忘的人,突然成了报纸的热门人物,各地督军的吹捧,吴佩孚和曹锟的“秋波”,也让黎元洪有些飘飘欲仙,终于,在一片拥戴声中,黎元洪决定出山。
不料,皖系军阀卢永祥忽然发来一电,正告黎元洪说:“总统选举法规定任期五年,河间(冯国璋)代理期满,即是黄陂(黎元洪)法定日期终了,在法律上成为公民,早已无任可复。若强而行之,必将陷于非法。”
这封电报,简直是给黎元洪兜头泼了一桶凉水,先是有些沮丧,过一会儿,反而冷静了。黎元洪感到复职也并非像姓吴佩孚说的那么简单,遂又想到幕僚饶汉祥,在一片叫好声中,独有他劝其“慎其出处”。
当日,黎元洪请来饶汉祥,对他说:“皖系的卢永祥给我来这个电报,是不是有人指使,并非对我,而是对曹、吴二人的呢?”
饶汉祥说:“先生应该三思,曹、吴二人对政府垂涎已久,他们把你这样轻易抬出来,怕是另有打算。”
黎元洪说:“吴子玉提出恢复法统,按照法规,我该是合法的。”
饶汉祥笑了笑说:“不瞒你说,对这个问题,我多方求考而不能得适宜之解释。不过,我倒有一个办法,如先生真就任大总统的话,必将召开国会,那时先生可以咨请补完1917年7月的正式辞职手续,以期取得任期之合法解决。如果国会准许辞职,那就是国会承认你的法律位置了。如果国会不准辞职,先生不就是合法的大总统了。再假如国会不受理先生的咨请,那就是国会自己的问题了,你还可以接着做总统。”
黎元洪听完,不禁大喜,可一会又愁云密布了,他说:“今天找你来,倒不是当了总统怎么办,而是这个总统当不当?”
饶汉祥急说:“当。只是别那么急,自古就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说。”
随后,黎元洪和饶汉祥进行了密谈。
黎元洪得计后,马上假惺惺通电全国,电云:“元洪自引咎辞职,蛰处数年,思过不遑,敢有他念,以速官谤。果使摩顶放踵可利天下,犹可解说,乃才轻力薄,自觉弗胜,诸公又何爱焉。
黎元洪的通电,让曹、吴有些起急。吴佩孚急忙派出代表,会同北京国会吴景濂和王家襄等二十余人,前往天津,劝说黎元洪。智慧过人的吴佩孚看出来了,知道黎元洪和直系摊牌,要权力,要人心。这种时候,吴佩孚什么都能使出来,只要先让黎元洪上台,国家维持一种和平,余下事可慢慢来,至于曹锟,就等着吴佩孚给他报喜讯,捱到适当时机,再展他的宏图大业。众参两院议长和曹、吴的代表,来到黎元洪天津的宅子。从此,黎宅天天是黑压压一屋子人。
黎元洪这次口气有些活,对吴佩孚的代表说:“诸公暂退,容我慎思,明日我给诸公答复。”
黎元洪打发走北京的说客,又和幕僚经过一天的紧急磋商,于六月六日在宅邸举行了一次谈话会。当时,曹、吴及直系的军人代表、两院、省地团体代表多人到会。会上,黎元洪开门见山说:“大家远道而来,实在是抬举了。元洪不才,能得到大家这样的拥戴,心里实在有愧。可是国家的事,也并非那么简单,最重要的还是国人的共同努力。今天,我特发一电,对时局有些属于自己的看法,这些主张也很具体,我的想法和今日的主张者,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我希望在座的都可以将此意转达各省区长官及全国国民,如同我的主张相左,则今日与诸君畅谈之日,即为最后会晤之一日,从此,我再不敢问国事。”
黎元洪讲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电稿,请在座的传阅。原来,这就是由饶汉祥主笔的三千余言的“废兵裁督”之通电。
话说黎元洪这一手,也是直接冲着各省督军去的。
在黎元洪给袁世凯当副总统时,袁世凯为了加强个人独裁,防止“藩镇割据”,授意黎元洪大倡“军民分治”。可是当时根本无法实行。黎元洪重又拾起这个话题,也非偶然,他在台上深受武人当政之苦,而且最终还是让督军团给逼下台的。一方面黎元洪,一想到那些舞枪弄棒的督军,似如芒刺在背,所以他提出“废督裁兵”,做为他出山的条件。
这一点,黎元洪应该是真诚的,他在电文中,列举督军五大害:“其一,各督拥兵,力求其众,结果是无人不兵,无兵不匪;其二,拥兵为雄,日事聚敛,始挪省税,终截国税;其三,军位既尊,争端遂起,各省连年争战不已,使得国无宁日,民遭荼毒;其四,自督军制兴,滥用权威,干涉政治,囊括赋税,破坏民治;其五,因大权所集均在督军,故政党争权时均以督军为凭藉。”
黎元洪的通电,正如他所预料,一时间,大家争相传阅,大有洛阳纸贵之势。
百姓厌战情绪已经到了极点,这通电非常符合人民的心愿。曹锟见到通电后,大为不满,恨不能要去天津把黎元洪给抓起来。吴佩孚听说后,急忙说服曹锟,小不忍乱大谋,不要以一时的冲动,坏了南北大事。曹锟认为黎元洪是直系捧上台的,他倒要让直系督军下台,那还了得。曹锟在吴佩孚的劝说下,考虑到如黎元洪不复职就不能为己所用,只好硬着头皮响应。直系一些督军也跟着随声附和,冯玉祥倒是最干脆,说黎元洪要是废督,先从他开始。各地报纸,也对黎元洪大唱颂歌,希望他能做个明君。黎元洪深谙官场之道,惟恐吴佩孚到时说话不算话,便派自己的亲信金永炎到保定会见吴佩孚,想让他当面把废督之事说死。
金永炎有些不识趣,想自己是未来大总统的使者,见到吴佩孚后,连座也没让,只是直言不讳对说:“黎黄陂是不是有些为难了?到处都是一片拥戴他的呼声,看来他是不喜欢啊。”
金永炎一听话头有些不对,忙说:“黄陂只是一时还拿不准将军的意思,这次让我来,只是想让子玉将军表个态。”
吴佩孚明知故问说:“表态,我表什么态?难道还让我领着各省的督军打着白旗,到天津请他不成。”
金永炎说:“将军威名,很有号召力,若将军能出一言,给黄陂个表示,他心里就安定了。将军历来主张和平,所以黄陂先生得到将军通电后,再不会他想。”
吴佩孚说:“你不要说了,我该说的全都在报上说了,老帅(指曹锟)也响应了,黄陂再装腔作势,我也无能为力。你回到天津,请他一言而决。”
吴佩孚说完这话,转身而去。吴佩孚在保定对黎元洪的代表如此严厉,可他和曹锟派往黎元洪府上的代表李倬章、熊炳琦,却是另外的样子,他们进到黎府,几句话切入正题。
黎元洪还有些迟疑,对他俩说:“恕我不能尽快从命,现在还有很多省份对废督裁兵没有表态,我现在也是不好办,不能贸然入都。”
熊、李二人,言劝无效,先是唏嘘有声,而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哀求。黎元洪大惊,不知是怎么回事,等明白过来,见在座几位陪客王芝祥、王承斌亦随同下跪。黎元洪急忙上前扶起几位,这回真是受了感动。这一手,都是吴佩孚策划的,来个软硬双簧,他也知道黎元洪想等到全国的督军都表态同意废督是不太可能的。黎元洪早一日入京,吴佩孚就能早一日实现他的野心。金永炎回来后,把吴佩孚的态度一讲,黎元洪知道曹、吴的耐心是到头了,再说,现在形势对自己有力,吴、曹也公开同意“废督”,自己也算有面子。于是,黎元洪也不等着各省督军先行解职,顺坡而下,在十日发表接受复职的通电。
就这样,黎元洪在直系曹锟和吴佩孚的“帮助”下,复任了大总统。
黎元洪上台后,按照幕僚授意,咨请补完1917年7月的正式辞职手续。议长吴景濂深知黎元洪的计谋,将咨文退回。
北京的学者胡适,把这套把戏看得更透,在《努力周报》评论说:“黎元洪忽然向国会‘补完民国六年七月正式辞职手续’!这可真是古今中外都不曾有过的妙计,不知是哪一位神机军师想出来的。然而这确是一条妙计。国会若准他辞职,那就是国会承认他的法律位置了。假如国会不准他辞职,他就是合法的总统了。假如国会不受理,把原文退回,那又是国会自身不肯解决这个问题,他仍旧可以做他的总统了。现在一切正按他所想的。黎元洪自然‘决不稍图推卸’了,这岂不是一条妙计吗?然而过去的事实还是事实,过去的岁月还是岁月,决不是一纸公文就能弥补了的。其实,黎元洪若能老老实实认清自己的职务,是在非常时代被拥戴出来维持现状的一个临时总统,这一层还是可以得到国人谅解,还可以得历史上的谅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胡适的这篇文章,巧被黎元洪所看到,如梗在喉,哭笑不得。
黎元洪在吴景濂、王家襄、国务院代表周自齐、高恩洪及曹、吴代表熊炳琦、李倬章等人陪同下,登车起程,进京后,在东厂胡同私邸稍事休息,当天即赴中南海怀仁堂就职,第二天即着手组织新内阁,特任颜惠庆为国务总理兼外交部长、吴佩孚为陆军总长、谭延闿为内务总长、董康为财政总长、李鼎新为海军总长、王宠惠为司法总长、黄炎培为教育总长、张国淦为农商总长、高恩洪为交通总长。这个内阁为黎元洪和直系军阀所满意。
内阁产生十分顺利,黎元洪又下第二道命令:撤销民国六年解散国会令,由政府拨二十万元,作为议员入京旅费,宣布旧国会八月一日复会。
打民国以来,内阁产生无不天翻地覆。这次会风平浪静过度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