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玉宇澄澄,难得的好天气。
今天是九帮每半年举行一次的正式收弟子的日子。所谓弟子,只不过是为了混淆众人的视听而已,其实质则是最底层的打手。
在市中心的露天广场上,早已经用实木搭起了一个高达三米、面积约二百平米的高台。上面用火红色的地毯铺好,正中间是一张檀木太师椅,上面铺着虎皮;左右两侧各摆了四张椅子,整体呈朝向台下的喇叭状。
台上的一角摆着两只大鼓,几个身穿红衣,头戴黄巾的鼓手正站在那里作最后的检查。
因为九帮以九为尊数,所以把举行仪式的时间定在了上午的九点。八点多一点儿,台下已经聚集了一层密密麻麻的人,这里面以看客居多,其余的则是来早早布置会场和准备仪式的新收弟子。
费清和刚子也很早就到了这里。
“妈的,今天的天气也真热。”刚子脸上戴着大墨镜,掀起上衣一边呼扇着一边抱怨道。
他转过头看向费清,“我擦,你怎么和刚洗过澡一样!”
费清身上穿着为了仪式专门准备的黑色练功服,背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九”字。这套练功服本来是为了冬天的仪式特别设计的,用上好的材料做成,质地厚重密不透风。但是为了节省开支,便被挪到了夏天来用。
这样的装扮让费清受了不少的苦头。在阳光的曝晒下,费清感到自己头昏眼花,身上仿佛粘着一层厚厚的淤泥一样。
而一群身着短裙的妙龄少女从他身边走过,并且朝他投来浅浅的一笑后,身上这种不适感则显得愈发明显了。
费清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受到这种煎熬的人不在少数。九帮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要想把它连根拔掉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一会儿仪式都有什么东西啊?”费清问刚子。
“无非就是老一套,喝血酒,拜师父,领红包什么的。然后就是演出,那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拜师父怎么拜?”费清问。
“跪下磕头。”
“不磕行不行?”费清皱眉道。
“你说呢?”
“还有,刚才你说喝血酒?”费清不解,“喝谁的血?”
刚子的目光从厚厚的黑色镜片中射出来:“废话,还能喝谁的?喝你们的!”
他把费清的手拽过来:“就是用刀这么一划,血就‘噗滋’一下子冒出来了,挤几滴放在大碗里,然后掺着酒喝了就成了。”
费清听刚子这么说,不由感到一阵阴寒。
“我有点儿怕血。”费清说。
“操,你是开玩笑的吧。”刚子把眼睛摘下来拿在手里,双眼鼓鼓地瞪着他,“你小子敢说自己晕血?那天谁满脸鲜血来着,谁把狗给打得脑.浆迸裂来着?”
“我不晕别人的血,我只晕自己的血。”
“……”
扩音喇叭里突然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所有人各就各位,九帮入会仪式马上开始。”
费清听到这话,只得和其余人一起,走到事先安排好的方队里。
这时只听到旁边有人大喊:“帮主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宽阔的柏油公路上由远及近缓缓驶来了十余辆车子,前头开道的是两辆劳斯莱斯,随后紧跟着一辆白色奔驰房车,再后面则是分为两路的路虎和悍马。
整个车队显得整齐肃穆,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是哪个大领导出来视察工作。
车队最终在露天广场的旁边停了下来,先是从那些路虎和悍马中下来了几个保镖和几位堂主,随即一位黑衣保镖打开了白色奔驰房车的门,杨老九和钱坤两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哗!”露天广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费清也在旁边机械性地拍着手,心中却在暗暗思量,这些堂主级别的人物里竟然只有钱坤一人能够和杨老九同做一辆车,看来钱坤在杨老九的心目中地位确实很高。
与费清前几天看到的情形相比,杨老九的面容甚至更显得憔悴了一些。他的眼睛上戴着茶色的眼镜,衣服换成了白色的长袍。只不过背变得略有些弓,减了些许潇洒的气度。
杨老九走出车子后,微微露出笑容,对着人群挥了挥手。黑衣保镖立刻围了过来,在前面给他开出一一条道路,把众人阻隔在围起来的圈子外面。
几位堂主紧紧跟在后面。
在钱坤的搀扶下,杨老九缓步朝高台上走过去。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非常吃力,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停下歇一歇,仿佛要是没有钱坤的协助就随时会跌倒一样。
费清在旁边冷眼看着杨老九的一举一动。他早就已经和午漫等人说过杨老九大限即将到了,现在看这情形,自己的紫微斗数果然很准。
五分钟后,杨老九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步路,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虎皮椅子上。钱坤和其余几位堂主分坐在旁边的八个椅子上,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
所有的新收弟子组成了一个方队,人数大概有一百多个,看上去全都斗志昂扬。观望的众人也屏息凝神朝台上看去,现场顿时变得十分安静。
金三站起身来,手里拿着话筒朗声道:“九帮新收弟子入会仪式现在正式开始!”
“哗!”一阵齐刷刷的掌声。
“请帮主杨先生来给大家讲几句话!”金三继续道。
“哗!”
谁料钱坤却在这时突然站起来,拿过金三手中的话筒,对着众人道:“杨帮主最近身体有些不太好,就由我来替他讲好了。”
金三一愣,看向杨老九,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钱坤也就随口说了那么两句,无非是什么“忠于九帮,忠于堂主”之类的话。让费清感到可笑的是,钱坤竟然连“要遵纪守法,不做违法犯罪的事”也放进了对新收弟子的要求里,实在是显得有些自欺欺人。
钱坤说完这些话后,在众人的掌声中坐下了。
金三从他的手中接过话筒,又继续道:“下一项,拜师父!”
几名鼓手开始“咚咚咚”地敲起鼓来,声音响彻云霄。
“跪!”金三喊道。
“哐!”
台下众弟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费清却依然像是一尊雕塑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金三一愣。
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心想这小子莫非是来砸场子的?
“跪——”金三又喊了一声。
费清却依然不动如山。
“费清,你他娘的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呢?”金三终于忍不住叫喊道。
费清却耸了耸肩,大声道:“金堂主,我们玉辉山有一个风俗,男人是不能给任何人下跪的,除非是死人。”
“咳咳咳!”杨老九听到费清的话,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娘的,我说你们那里怎么还有这样的风俗。这里不是你们那儿的什么山,我让你跪你就跪!”金三不耐烦道。
费清一脸无辜的样子:“我真的不能跪啊。我们那儿除非和谁有了大仇才会给人家下跪,被跪的人过不了三天就死。准得很!”
“你……”
杨老三这时在旁边摆了摆手,用嘶哑的声音道:“算了算了,就让他站着吧。”
费清因此而省去了给杨老九下跪这一环节。虽然仪式仍在继续,但由于这一段小插曲,让原本严肃的入会仪式多了一些幽默的味道。
“下一项,喝血酒!”
人对于血和暴力的好奇心永远都是那么的强烈,所以对于看客们来说,最值得看的一项仪式就要属喝血酒了。
一个巨大的酒缸从第一个人开始,依照顺序往下传递起来。每传到一个人身前,那人就会拿起一把*,在自己的手心里滑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纹低落进大酒缸里。那人随即舀起一杯混合这血液的酒放在身边,等待和众人一齐喝下。
所有人都十分平静地看着酒缸渐渐传到自己的身前,把滚烫的鲜血滴落进去。看客们也在交头接耳地评论着。
“哇塞,那个帅哥儿手上流的血好多啊!”
“那个人怎么嘴唇发白,不会休克吧。”
“……”
费清听着这些议论。越来越感觉心跳加速。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把别人打得流血,自己还没流过这么多的血,想想就为自己的那数以万计的红细胞感到不值。
费清想了想,弯腰从身下捡起了一块儿指甲盖儿大小的石头,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捻动着。
酒缸已经到了前一个人那里。
费清见那人已经把刀子放在了手心儿,突然一用力把手中的石头弹射了出去。
那人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触碰了自己的手腕儿一下,拿着刀子的那只手狠命地朝下戳去。
鲜血顿时如同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我擦,兄弟,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啊,不要紧吧。让我看看……”费清说着,赶忙假意地去看那人的手掌,双手上也立刻沾满了鲜血。
“操,今天真倒霉!——没什么大事儿。”那人摆摆手。
轮到费清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拿刀在手心划了一下,实际上滴下来的却是从人家那里取过来的血。众人虽然心中生疑,但是也没有人提出去看看费清的手掌,于是这一场“血光之灾”算是被他躲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