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婉儿虽听他提过这这遭,却是一带而过,对其中可怖之处不甚了了,竟问道:“田大哥,这黑日劫数当真如此厉害么?你那山河镜法相能硬抗天劫而不损,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田砚微微摇头,苦笑道:“只怕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越姑娘,不是我胡吹大气,当年老爷渡劫之时,已堪称六道第一人,结果在那轮黑日之下,还是抵受不住,身死道消,我现在想起那一副惨状,都觉心悸。若这劫数再临,恐怕你五行宫上下无人能够活命,便是颠倒峰能不能留存,都在两说之间。到时封印损毁,天地大劫重来,却是好大的罪过。”
越婉儿见阳先生与阴夫人表情凝重,不发一言,心中已是冰凉,颤声道:“那还是别带他出去的好,这事想着便叫人害怕。”
老黑却问道:“这傻子修为强绝,恐怕力尊者都不是他的对手,若伤势大好,可有机会一试?”
阴夫人思量片刻,说道:“想来应有几分可能,要是连他都没这能耐,我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可做到。”
胡上墙哼道:“自然是我家老爷,它得了何老祖的衣钵,现在虽然不行,日后必定能够!”说到此处,终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又问道:“若沙风当真过了这道坎,与当年的何老祖相比,能有几分风采?”
阴夫人道:“有两三分就不错了,他只得一魂傍身,先天上就比何老祖弱了太多,与之比肩,绝不能够。你话里虽有马屁,但道理却是不差的,想要恢复秘地往昔盛景,还得看田小兄弟的机缘造化。”
众人虽早就晓得何言道法力通玄,修为惊天动地,但究竟厉害到何种地步,也只是理解得泛泛,总觉模糊,如今有沙风做了参照,稍一想象,便觉咂舌,田砚忍不住长叹道:“何老祖实乃天纵奇才,也不知当年是如何修行的。他那九魂,又是如何得来?”
阴夫人摇头道:“他老人家在秘地中乃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弟子们习以为常,只当他生来便有这等本事,他过往的经历,从来无人问起。”
老黑哼道:“我就不信,他爹是玉皇大帝,他妈是瑶池王母,他能做到,我家老爷不见得就差了。”
听得两个跟班大言维护,田砚虽觉脸红,胸中却有一股豪气翻涌,暗道:“师叔也曾说过,何老祖亦是从微起步,一步步攀爬而上。更何况他老人家自戕而死,语带落寞,想是遇到了极不顺心如意之事。如此看来,他老人家并非天神下凡,而是活生生的人,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也有艰难困苦,心事纠结。我万万不可妄自菲薄,颓丧退缩,见得眼前山高,便不敢下脚。”
他正想得出神,却忽觉天光陡然一暗,抬头看去,只见一片五彩大潮遮天蔽日,不知边际,泱泱沉降而来,好不炫目壮观。再一细瞧,已辨出这大潮乃是由无数道虫集结而成,所取之地,正是这一处山谷。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听阳先生叫道:“不好,沙风这回抓的道虫太多,捅了大篓子,快回洞府保命要紧!”
众人眼见虫潮汹汹而至,嗡嗡之声震耳欲聋,竟好似天塌了一般,皆都大惊失色,连忙将沙风抬了,冲进洞府躲避。阳先生与阴夫人则守在洞口,合力打出神通,一副阴阳图徐徐涨大,将通道遮掩得严严实实。
老黑在五行宫虫穴中被惊吓得够呛,此刻见得这虫潮数量比那日多出百倍不止,已是毛骨悚然,忍不住对着昏迷的沙风猛踢几脚,气急败坏道:“好个惹是生非的傻子!这许多催命鬼,还要不要人活命!”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虫潮已是泰山压顶,倾泻而下,便听哗哗之声犹如惊涛骇浪,怒潮澎湃,这些虫子竟好似疯了一般,竟不吐出丝线相攻,只是发力猛撞,几与自杀无异。只瞬间光景,环抱山谷的群峰便被削去老大一截,虫尸扑簌簌落个不停,仿佛下起一场五光十色的豪雨,将谷中地面尽皆覆盖,几可没膝。
所幸洞府入口狭窄,虫群以面对点,难以发力,阳先生与阴夫人又是难得的高手,配合展开阴阳图,守御能耐端的非同小可,这才保得众人无恙。
虫潮甫一展开攻势,便不肯停歇,源源冲撞而来,毫不顾惜死伤。众人虽暂时无虞,却无半分喜意,眼见头顶的山峰不断塌陷粉碎,渐渐变得低矮,带得整座山谷都在颤抖,一颗心已是直沉下去。只怕过得一时三刻,虫潮将障碍毁尽,一马平川,四面八方夹攻而来,便要万事皆休。
胡上墙颤声道:“此地的道虫怎的如此厉害?早知如此,还管什么其它,早些跑路才是正经。”
阴夫人与丈夫合力将阴阳图撑得稳当,说道:“这些虫子本就是何老祖养来看家护院所用,岂容小视?它们失了管束,在此繁衍万年,竟壮大到如此规模,难怪沙风也要重伤而回,咱们自求多福罢!”扭头瞧向五个孩儿,见他们皆是惊骇欲绝,不免心中大痛,再看丈夫直挺挺立在身边,刻意多探出去半个身位,为她遮掩,这才稍稍宁定,暗叹道:“罢了罢了,我们一家总算得了团圆,便是一同死在此地,也没什么遗憾。”
她心中正在发苦,却听阳先生惊叫道:“糟了,那些道虫正在吸食封印,这又该如何是好?”
阴夫人定睛一看,果见封印之上层层叠叠全是虫影,越聚越多,正吐出丝线,吸摄得欢快。她将丈夫一扯,叫道:“封印毁了,谁都活不了!出去冲杀一番,总好过窝在洞里等死!”大喝一声,当先便往外冲去。
阳先生无奈,只得随着跟进,嘴里哭丧道:“小知了,你且慢些,要死便一起死,别分先后!”话音未落,阴阳图已是个头猛涨,往洞府外推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