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独担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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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一向杀伐果敢，行动起来有如疾风一般迅猛，此刻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要甩下包袱，轻装撤退，也就一刻也不耽搁，立即带着柴田胜家等随行家臣和侍卫离开了宿营地，踏上了返回歧阜的归程。
织田信长走后，营帐之中只剩下了丰臣秀吉和松平家康及其随行家臣。丰臣秀吉突然走到了松平家康的面前，单膝跪地，说道：“家康公，您今天所做的一切，秀吉今生今世铭记在心。”
松平家康知道丰臣秀吉指的是他委婉劝谏织田信长撤退一事，客气地说道：“秀吉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我只不过是出于盟友的关心，提醒信长公不要意气用事而已。”
丰臣秀吉感慨地说道：“如果没有家康公这一席话，我家主公一定不会答应先行撤退，恐怕就要葬身于这近江的山中了。如果是那样，我们尾张织田氏也就难逃再次灭亡的悲惨命运啊……”
丰臣秀吉说的如此直白，松平家康不好回应，只得默然不语。
丰臣秀吉又感慨地说道：“多亏有了家康公，主公才没有一意孤行，织田氏也就获救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请家康公也撤退，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在下吧！”
“什么？”不但是松平家康，还有他的随行家臣们一起惊呼出声——眼前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长相十分丑陋的家伙，竟然要松平氏先行撤退，那么，他的意思是要独自殿后吗？
松平家康说道：“秀吉先生，我刚才对信长公许下承诺，要替他向浅井备州守大人解释误会，怎么能够食言而肥呢？”
丰臣秀吉叹道：“请家康公恕在下直言，浅井氏已经撕毁了与我们织田氏的盟约、退还了我家主公为他们出具的誓书，说明他们已经倒向了朝仓氏一边，要与我家主公为敌。既然如此，家康公认为他们会听我们的解释吗？”
松平家康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觉得丰臣秀吉说的不无道理，毕竟自己人微言轻，大军已经出了小谷城的浅井氏岂能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收兵回城？可是，他已经在织田信长的面前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不好推卸自己的责任，只得横下一条心，说道：“如果真如秀吉先生所言，浅井备州守大人不愿意听我和秀吉先生的解释，那么我也只好与他一战。且请秀吉先生看我家康是如何击退浅井军的追击。”
丰臣秀吉微笑着低头致谢：“非常感谢家康公的好意。在下刚才已经说过，对于家康公的恩情，在下今生铭刻在心，但眼下却不能不拒绝。请家康公赶紧撤退吧！”
松平家康负气地说道：“秀吉先生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继续留在此处，只会妨碍你的行动？”
丰臣秀吉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家康公误会了。只是我家主公临行之前给在下下达了命令，不得使家康公受到任何伤害。而浅井久备州手下那帮混蛋在追击我家主公之时，很有可能会惊扰甚至伤害到家康公。这样一来，在下一定会受到主公的斥责甚至惩处，在下怎能不为此而担心呢？”
松平家康冷哼一声，说道：“我有自己的随行家臣和侍卫保护，不必劳烦秀吉先生。就算我有什么事情，也是他们的失职，不会连累到秀吉先生的。”
丰臣秀吉依然是一脸的笑容：“可是，这是我们织田氏的事情啊！如果让家康公和您的家臣、侍卫受到什么伤害、遭受什么损失，在下又怎能向我家主公交代得过去？”
“哦……”松平家康紧盯着丰臣秀吉，说道：“你是想告诉我，织田氏家中自有可用之人，不希望我们外人插手？”
丰臣秀吉又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家康公误会了。家康公和冈崎松平氏是我们尾张织田氏最忠诚的盟友，无论我家主公，还是在下，从来都没有把家康公和松平氏当作外人。只是，家康公这么年轻，又是如此重义守诺，更是非同一般的勇猛无畏，我家主公也一直说要与你共取天下。因此，在下看来，您与我家主公一样重要，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在下今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所以就请你快些撤退，把这里的事情交给在下来应付！”
松平家康叹道：“信长公一直以来的厚爱和你方才的褒扬，实在令我愧不敢当啊！但是，你这么一说，我更不能率先撤退……”
丰臣秀吉摇头说道：“家康公，从那年一同被明国武士带着离开日本算起，在下和你认识已经五六年了吧！您可知道，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介足轻武士之后？”
松平家康不明白丰臣秀吉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应道：“我确曾听说过您的身世，也着实坎坷。”
丰臣秀吉说道：“正因为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介足轻武士之后，还曾经是一个流浪诸国的可怜孩童，如今不但成为了一名武士，还是享誉天下的尾张织田氏家中的重臣之一；并且还成为了领有墨俣周边五千石领地的一城之主，我家主公对我的恩情，即便我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所以我甘愿随时为主公去死，并且，在下出身卑微，能够拥有今日这样的成就，已经十分知足了，即便立刻死去也不会觉得后悔和遗憾。可是，家康公却与在下不同，您乃是一家之主，眼下三河一国的大半已经被你掌控在手中，日后成就更加不可限量。尽管您也曾受过我家主公的恩惠，却不是我家主公的家臣，并且我家主公对家康公您寄予了厚望，要与您齐心协力、共取天下，一起平定我们日出之国的战乱。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不但我家主公会倍感痛心，更会是天下之痛、会是我们日出之国之悲！所以，请您无论如何听我一言，赶紧撤退吧！”
其实，松平家康何尝不知道眼下情势的危急，又何尝不想趁早脱身，只不过是和起初的织田信长一样，都被自己说出的豪言壮语给束缚住了，不好意思抽身而逃。此刻听到丰臣秀吉说的如此恳切，也等于是他刚才对待织田信长一样，给了他下台的台阶，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松动了，却还是犹豫着说道：“我若一走，就凭你手下那区区几百名浪人和野武士，又岂能抵挡得住浅井氏大军？”
“请家康公不必担心，在下自有办法。”丰臣秀吉热切地说道：“请您不要犹豫，快些撤退吧！”
松平家康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正所谓独木难支，倘若将你独自留下，恐怕难以抵挡得住浅井氏大军，稍有闪失，他们就会追上信长公，你如何能保证万无一失？”
丰臣秀吉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家康公不要责怪在下吹牛，眼下尽管危机四伏，与浅井氏大军的战斗也一定会困难重重，可是，在下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追击我家主公！至于在下要用何种战法，就请家康公容在下卖个关子，不要过问了。”
松平家康当然相信丰臣秀吉对织田信长的一片耿忠之心，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主公身处危险的境地；并且他也深深知道，眼前这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男子绝非泛泛之辈，否则就不会以区区一介足轻武士后人的卑贱出身，跃升为织田氏重臣、一城之主；更不会创造出“墨俣一夜城”、暗夜奇袭稻叶山等等那样奇迹般的辉煌战绩，也就放心下来，说道：“好，那就依你，家康先撤退，这里就拜托你了！”
丰臣秀吉说道：“多谢家康公给了在下一个立功的机会。在下会命令蜂须贺正胜分出一部分人手，帮着家康公运送火枪，其他那些东西，也烦请家康公一并送到尾张，交给清州城的林佐渡通胜大人。”
松平家康说道：“我走近江的若见山，过安田，出滨马，经由伊势进入尾张。如果能顺利通过，你也可以放心地从那条路撤退。”
丰臣秀吉躬身施礼，说道：“鄙人万分感谢，那么我们就在尾张再会。”
松平家康带着松平氏的人走后，蜂须贺正胜凑了过来，叫了一声：“日吉——”
丰臣秀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脸严肃地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叫我大人！”
蜂须贺正胜随口应道：“是，大人！”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道：“日吉，主公走了，松平家的人也走了，就凭我们手下那几百号人，难道能抵挡得住浅井氏的大军？你不要忘记了，他们可都是些浪人和野武士，又是刚刚加入我方，一旦战事不利，一定会逃跑，说不定还会割下我们的脑袋去向浅井氏那帮混蛋邀功请赏的……”
丰臣秀吉说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他们也绝对不能留在这里，你带着他们走山中的小路，撤回墨俣。”
蜂须贺正胜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都走了，谁来替主公抵挡浅井氏的追兵？”
丰臣秀吉不满地冷哼一声，说道：“难道你们都留下，就能抵挡得住浅井氏的追兵了？而且，我是要让你带着他们走，不是‘我们’！”
蜂须贺正胜被丰臣秀吉的话给弄糊涂了，追问道：“我带他们走，那你呢？”
象是在主公面前慷慨请缨之时那样，丰臣秀吉挺起了消瘦单薄的胸膛，骄傲地说道：“我不走，一个人留下来对付浅井氏那帮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