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困兽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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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朝联军的大营连绵数里，对骑兵来说却是转瞬即至。那些倭人足轻还在愣神、恐惧之际，大队的骑兵已经风驰电掣般地杀到了眼前，正午的阳光下，数千柄马刀反射出夺目的光芒，而后只见刀光倏地一闪，血花飞溅，一位倭人足轻的头颅飞上了半空！
旁边那些倭人足轻被溅了一头一脸的鲜血，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他们感到万分恐惧的是，他们连那些“明国鬼畜”骑兵是如何出刀都没有看清楚！不过，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眼前又是一片白光闪烁，反应最快的人也只来得及“啊！”地惨叫一声，自己的脑袋也跟着飞上了半空！
看见自己的骑兵卷杀而来，第一线的连排长们立刻将麾下原本各自为战的兵士们聚拢在了一起，围成一个或大或小的圆形防御圈，一来相互支援；二来也是让开通道，以便骑兵弟兄们冲击砍杀。挡在独立骑兵旅冲锋道路上的，只剩下了倭人足轻，独立骑兵旅的将士们便尽情地砍、劈、削，倭人足轻全无还手之力，不是被砍杀，就是被成千上万的马蹄践踏，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以及马刀砍在为数不多的拥有甲胄的武士身上的头盔和胸甲上所发出的“铛铛”声混杂在一起，使整个战场充满了一种令人恐怖的喧嚣声……
也有不少倭人武士、足轻被激起了凶残的本性，高举着长枪、武刀迎着“明国鬼畜”扑杀上去。可是，没有形成有效指挥，他们根本无法阻止战马的铁蹄；而且，训练有素的明军骑兵骑术精湛、刀法娴熟，用的都是千锤百炼锻造而成的马刀，不要说是普通足轻的竹甲、皮甲，就连武士的铁甲都难挡其锋，往往一刀砍下，倭人足轻连人带甲都被砍成了两段。很快，那些倭人武士、足轻就顶不住了，侥幸未死的人扔下兵器，转身而逃。另外还有很多倭人足轻，他们虽然不敢上前迎击“明国鬼畜”骑兵的冲锋，却又慑于军法酷刑，不敢临阵脱逃，只得留在原地不停乞求天照大神保佑。此刻看到有人逃跑，他们也就什么都不顾了，跟着一起掉头就跑，先前攻入中朝联军大营的数万倭人足轻顿时成全军崩溃之势。
可是，人的两条腿怎能跑得过战马的四只马蹄，独立骑兵旅的将士们策马追击，如同泛滥的江潮一般汹涌地扑向溃逃的倭人足轻，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后背，毫不留情地将马刀砍向他们的要害之处。那些倭人足轻还没有逃出中朝联军大营多远，就被杀得血流成河，溃不成军。独立骑兵旅的将士们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就像几千头狼冲入了几万只绵羊之中，杀得不亦乐乎！
这个时候，甲军先锋已经接近了中朝联军大营，听到那边喊杀声惊天动地，也看到了有不少大队足轻朝着这边奔逃过来，主将山本勘助心里明白，三好长庆的纪军和上杉谦信的越军进攻已经失败，心中哀叹一声，叫来了一名武士，吩咐他说：“你去告诉主公，此战胜负已定，让他千万不要犹豫，立刻率军离开，尽快撤回甲府，我勘助将竭尽全力为主公断后！”
本军还没有接敌，身为主将的山本勘助大人就断言胜负已定，令那名武士觉得十分诧异，但见山本勘助一脸的决然之色，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匆匆而去。
信使离去之后，山本勘助刚要部署全军结阵防守，十余骑快马突然从中朝联军大营那边跑了过来，跟在后面的，还有百十位步卒。到了近前，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上的骑士高声喊道：“我乃上杉谦信，要见信玄公，快快把路让开！”
山本勘助不得不迎上前去，说道：“主公还未出阵，在下是先锋大将山本勘助，请问谦信公有何吩咐？”
上杉谦信闻言一怔，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高高飘扬在甲军先锋阵营上空的八幡太郎义家的白色大旗，皱了皱眉头，突然明白了过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山本勘助不禁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刚想要开口替自己的主公解释，却听到上杉谦信说道：“也罢，如今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信玄公撤军回甲府，也能及早部署守御诸事。但愿他能守住海道四国，使我日出之国不致全部都沦陷于异族之手！”
山本勘助没有想到上杉谦信竟然如此通情达理，感激地叫了一声：“谦信公……”
上杉谦信打断了他的话：“情势紧急，不容多说这些闲话，我就开门见山了。山本君，请问你有多少兵力？”
山本勘助说道：“五千。”
上杉谦信又问道：“有多少弓箭手？”
山本勘助原本有些不好意思，情势紧急，也只好不顾上杉谦信的颜面，直截了当地说道：“在下原本以为贵军和纪军已攻入明国大营，与明军成混战之势，弓箭手派不上什么用场，就只带了五百人……”
上杉谦信似乎没有听出山本勘助的话语之中隐含揶揄自己的意思，点点头，说道：“足够了。”
山本勘助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数万越军和纪军已成崩溃之势，难道将五千甲军投入战斗便可以扭转战局？还有，弓箭手对付骑兵固然有用，可是，五百人也未免太少了一点，兴许发不了两支箭，明国骑兵就会卷杀过来，将毫无近战之力的弓箭手砍成碎片。以上杉谦信用兵之能，怎么会认为这点人就已经足够了……
或许是看出了山本勘助的疑惑，上杉谦信冷笑一声：“我们有数万步卒，却被几千明国骑兵象猪一样砍杀！可见我们缺少的并不是士卒，而是士卒们与明军死战到底的勇气！所以，我要求你，不！我命令你率领你的人在这里布设一道防线，有从阵前溃逃下来的，无论足轻、武士，还是大将；无论越军，还是纪军，一律杀无赦！”
山本勘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上杉谦信是要让自己组织督战队，阻止先前进攻的人马溃败之势。这个决定可谓十分适当且及时。此外，对于下定决心要死战到底、为主公和甲军主力断后的山本勘助来说，能收容从明国大营那边溃逃下来的纪军、越军的士卒，无疑能大大增加自己的防御兵力，阻滞明国骑兵的追击，为主公率领甲军主力撤回甲府赢得更多的时间。
不过，山本勘助也明白，要收容纪军、越军残兵，靠他山本勘助是不行的，必须得有地位更为尊崇、名声更为显赫的人，才能使那些残兵败将乖乖听命，并且重燃斗志，与明国大军决一死战。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勘助以下，甲军五千步卒全听谦信公的指挥！”
上杉谦信也不客气，立刻发布命令，将甲军先锋之中的那五百名弓箭手调到了阵前；弓箭手的后方，是两千名长枪兵——一旦弓箭手无法弹压得住溃军，长枪兵将再度拦截他们。此外，如果明军骑兵越过溃军，甚至在溃军逃到这里之前就被全部砍杀殆尽，那么，长枪兵将是防御明军骑兵的第一道防线。而长枪兵是步战军卒之中，唯一能够与骑兵正面抗衡的兵种！
看到上杉谦信排兵布阵，山本勘助深感佩服：姑且不论用兵是何等之妙，单说情势如此紧迫之下，而且此战之后，随同上杉谦信上洛的一万八千名兵士大概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存活下来，昔日能与甲军抗衡的关东第一强兵越军将不复存在，身为家主、越军总大将的上杉谦信依然能够如此冷静地排兵布阵，丝毫也不显得，这是何等的器宇……
有些甲军武士对于上杉谦信这个不但是外人，还是甲斐武田氏仇敌的家伙对自己指手画脚大为不满，立刻遭到了山本勘助的呵斥，上杉谦信的命令得到迅速而不折不扣的执行。也幸好如此，当甲军先锋的弓箭手和长枪兵匆匆就位之时，前线的溃兵已经到了跟前。
有位越军武士看到上杉谦信立马于阵前，欣喜地喊道：“大家不要怕，主公带人来救我们了！”
溃兵之中的越军士卒也都看到了上杉谦信，跟着那位武士一起欢呼起来。
上杉谦信冷冷地看了这些欢呼的兵士一眼，说道：“放箭！”
站在他身旁的山本勘助略一迟疑：“谦信公……”
上杉谦信厉声喝道：“放箭！”
山本勘助不敢再多说什么，朝着甲军弓箭手喊道：“放箭！”
好不容易从“明国鬼畜”的大营之中逃回本阵，终于不再担心身后那如影随形的马刀将自己送入天照大神的怀抱，那些兵士们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可是，还没有等他们庆幸诸天神佛的护佑，使自己得以活命，如雨的箭矢便扑面而来，几十名跑在最前面的兵士被射得象豪猪一样。
由于距离太近的缘故，那位最早欢呼的武士被一支长箭穿胸而过，他向前冲的身子猛地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胸口为何会剧痛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血洞，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主公——”便轰然倒地。
那些侥幸没有中箭的溃兵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上杉谦信和向自己放箭的甲军弓箭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站在阵前的上杉谦信厉声喝道：“以这些可耻的逃兵尸体为界，有再逃一步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