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凝玉暗吸两口气,压下起伏不定的情绪的后,锦帕掩唇,颇是矜持的笑了,“难为二皇嫂这般关注我娘家的事了。”
孟飞燕笑两声,倒也没有急着走,她想看看,罗凝玉还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子不教,父子过。我妹妹顽劣,做出扔书这等事来,被逗笑两句,倒也没什么。”罗凝玉顿了顿,眼梢挑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向孟飞燕,“倒是二皇嫂,这一两年,晋王虽然没有纳妾,但二皇嫂可确定,晋王和肃诚侯府的孟大小姐当真再没有瓜葛了?”
“你想说什么?”孟飞燕冷着脸。
罗凝玉无辜道,“我只是想提醒二皇嫂两句罢了。”
孟飞燕冷哼,驾马车的下人很是识趣的一扬马鞭,马车加速,溅起一片烟尘后远去。
罗凝玉身边的婢女眼疾手快,迅速放下车帘子,将那烟尘给挡在了外边。罗凝玉不仅不气,反而很是解气的笑了。
容璋和孟春月的事,就是一根刺,一直扎在孟飞燕的心尖上呢。平常无人提也就罢了,有人提,必然会让那根刺生根发芽,扎根长在她的心里,终有一天,会长出锋利的尖矛来,伤人伤己。
这,就是孟飞燕惹她所要付出的代价。
另一头,苏君泠已经走得很远了。
蝉衣小心的伺候一侧,偶尔余光瞄着苏君泠沉冷的侧脸,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心疼。
马车回了京城,进了谨王府,蝉衣先下马车,回身去扶苏君泠。苏君泠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将手搭她手腕上。她甚至看都没有看蝉衣一眼,失神的从马车下来后,脚步慌乱的回了锦荣院。
蝉衣知晓她心情不好,将屋中伺候的所有婢女都赶到院中后,她进到里屋,看着躺椅中神色不知所思的苏君泠,倒一杯水,搁到了她的面前。
苏君泠双眼没有焦距,直楞楞的看着前方,直到许久许久后,她才收回来,目光落在面前矮几上的那一杯水上。
“小姐?”蝉衣稳不住了,担心的轻唤一声。
苏君泠依旧盯着那杯水,自嘲的笑了两声。
蝉衣更担心了,自从知晓谢五小姐中的是南疆的二十四毒之一后,小姐就有些不大对劲了。再想起不久前,安平郡主身边那个叫合欢的婢女所说的话,蝉衣心中微沉,左右看一眼后,低声问道:“小姐是在担心王爷吗?”
担心容劭?
苏君泠再一次自嘲的笑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开得灿灿一片的各色花儿。看了足足两盏茶后,她才走回来,坐回躺椅中,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
水早就凉了。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一路滚进了苏君泠的心底。
“百里娇呢?”半晌后,苏君泠问道。
蝉衣摇头,“百里娇是南疆的小公主,南疆人自来奸诈狡猾,奴婢派了好些人在暗中盯着,还是被她身边的婢女察觉了。奴婢不敢打草惊蛇,便将这些人都给撤了回来。原本是想过些时候,再派几个身手好些的盯着,哪想出了谢五小姐这件事后,百里娇就失去踪影了。”
失去踪影?
苏君泠偏过头来。
蝉衣点点头,“百里娇一直住在王爷在南街的小院中,奴婢虽然将派去的人都撤了回来,却暗中给周边的几户人家好些银子,托他们帮奴婢盯着她的一进一出。今日一早,奴婢抽空去问过,百里娇自从昨日出去后,便不见回来了。”
回想一下顾青阳和卢氏镇静的神色,苏君泠已经有了答案。又抿了两口水,她放下茶杯,偏头看一眼外间的天色,“我有些不舒服,让人去落月院、落葵月和落平院去说一声,近几日的晨昏定省暂时免了。”
蝉衣应一声是,临走,问道:“玉宁院,要不要也去说一声?”
落月院、落葵院和落平院,三个院落的名字,都取了骆氏、孙氏以及贺氏三人名字其中的一个字。玉宁院也取了卫宁我字的后一个字,只是却没有冠以落字。玉宁院这个名字是容劭取的,足可见他对卫宁的不同。
卫宁进谨王府的时日并不久,但得到的宠爱,却比骆氏、孙氏以及贺氏三人进府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苏君泠都不需要如何使绊子,三人便已经心生不满,在暗中各有手段的对付起卫宁来了。
卫宁看似风光,但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容劭虽宠她,但对骆氏几人的手段,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卫宁在欢好之时与他诉说,他也丝毫未曾动容应诺什么。卫宁自然很是失望,失望中,又在骆氏三人明嘲暗讽之下,渐渐的,有些记恨起顾青阳来。恨顾青阳倒是轻,很多时候,她坐在八宝铜镜着,看着自个那张与顾青阳相似的脸在,都恨不能毁了。
她当然是不敢毁的,她能进谨王府,坐享现在的荣华富贵,靠的就是这张脸呢。
她不仅不能毁,还得好好养着它,只有养好了,才能固宠。
是的,她来谨王府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懂得了:争宠。
她的这些事,自然是瞒不过苏君泠的。
事实上,玉宁院里里外外的下人,有一半都是苏君泠的人。
“不用。”苏君泠说道。
蝉衣没有再问,退下去安排了。
待回来时,蝉衣神色有几分异样的跟苏君泠道:“小姐,卫姨娘来了。”
苏君泠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淡声道:“请她进来吧。”
卫宁进来,一身红衣,妆容精致,与顾青阳几可以假乱真。
若不看气质的话。
苏君泠坐在躺椅中没有动,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卫宁屈膝见着礼,苏君泠不开口,她也不敢起来。她从小都在地里长大,是做惯了农活的人,也跟村里打猎为生的猎户学过些拳脚功夫,身子比普通的女子要好上许多。但这样半屈着身子,腰背完全挺直见礼的姿态,还是让她有些撑不住。不到百息,便隐隐打起颤来。
她微咬着下唇,委屈的抬头朝苏君泠看去。
苏君泠依旧没有看她。
卫宁眼圈便红了。
“知道王爷最倾慕安平郡主什么吗?”苏君泠抬头,目光冷幽幽的朝卫宁看来。
卫宁交握着手指紧了紧,“妾身不敢妄测王爷想法。”
苏君泠笑一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敢妄测王爷的想法,这一身打扮倒跟安平郡主平日里的穿着一模一样?莫非是巧合?”
卫宁脸面刷的一红,眼圈也更红了,有泪意涌上来。
看她模样,苏君泠心中莫名有些快意,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卫宁,而是顾青阳一样。静静的赏了会儿她狼狈模样,苏君泠又才开口说话了,“王爷最倾慕安平郡主的,就是安平郡主百折不饶的品行,便是天塌了,她也能将之撑起来的坚韧品行。”
卫宁不自觉的抬眼,看向苏君泠。
苏君泠嘴角够起一抹冷嘲弧度,“光有安平郡主的模样,你能提到的,不过是王爷的几分恩宠罢了,若你能将安平郡主的品行也学过来,我这王妃的位置,恐怕都得让出来了。”
卫宁惶恐的跪到地上,“妾身不敢。”
“你自然不敢。”苏君泠嘲弄道,“本妃这位置,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坐的。”
卫宁双手伏地,以头触地,不敢抬头,但眼底,却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动。
“谢五小姐重病在身,安平郡主衣不解带的照顾,身边极需用人,你若无事,近些时候便去灵隐寺,帮衬安平郡主几分吧。”苏君泠躺到椅子中,闭目吩咐。
“是。”卫宁强忍着心中的欢喜,快速说道,“妾身一定好好听候安平郡主的差遣,绝不给王府丢脸。”
“去吧。”
卫宁起身,屈膝一礼后,赶紧出了锦荣院。在锦荣院外,她停下脚步,终于掩不住心中欢愉的笑了。
她来找苏君泠,本就是为了去灵隐寺,没想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苏君泠便主动提了出来。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明白王爷虽宠她,却并不深宠她的原因了。
百折不饶的品行么?
她从小就是在地里干活的,琴棋书画她或许学不来,但百折不饶,却是她最不怕的了。
蝉衣看着远去的卫宁,回头不解的问:“小姐为何……”
“为何要让她去安平郡主身边?”苏君淮高深莫测的笑了,“她既想去,我成全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