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校长仍然躺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一派悠闲自在,感觉不到有什么严重的事。东学潮把带来的东西向中增长说清,提到厨房放好,在中增长旁边的沙发上坐好,等待中增长开。
中增长先叹一气,坐直喝一茶,说:“现在的人,千军万马都往官道上挤。官位就那么几个,挤来挤去,挤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还要拼命往上挤,真是没治了。”
感觉已经有了人选,东学潮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全神贯注睁大眼睛,等待中增长往下说。
中增长说:“白玉婷你也熟悉,最近和南功一起搞经济林推广项目,而且把西书记也拉到了一起,阵势很大。昨天南功就找了我,打算提拔白玉婷当副院长,而且说了很多理由,也说了白玉婷许多优点。当时我没表态。我估计,南功在西书记面前,肯定也说了这件事,而且西书记肯定是赞同的。所以我觉得这件事麻烦,当时我就没表态。”
这个人竟然是白玉婷,这让东学潮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阵子他和白玉婷相处得很好,虽然她还没明确答应嫁他,但可以看出,她已经开始考虑他,也正在考验他。每次请她吃饭,她都答应,那天他用玩笑的气说嫁给我吧,她虽没明确表态,但她笑了笑,感觉就是要嫁他。可她要当副院长,却没透露一点信息给他,而且和他争。他希望白玉婷好,但她如果当了副院长,就未必是好事,她的身份就会比他高一个档次,自我感觉也要好一大截子,找配偶的目标,也会高一个台阶,看人的眼光,也会抬高一尺,嫁不嫁他,就很难说。再说了,男人要想在老婆面前有地位,必须自己得有地位。和万兰的婚姻,已经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自身不强大,即使结了婚,也要受窝囊气。如果妻子比他地位高,他就真真实实成了吃软饭的了。东学潮说:“中校长,我还是要求求您帮帮我。您知道,无论是能力和资历,我都比她强,这点很明显。如果能把这点和西书记说明,我想西书记也不一定不同意。”
中增长说:“你想得太简单了,最近他们一起搞推广,搞得轰轰烈烈,全省都知道了。也许西书记早已经向白玉婷许了愿,而且白玉婷的能力,也一点不弱,又是女干部,如果西书记想说她的优点,就能说出一大堆来。”
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很可能会失去一切,包括失去婚姻。东学潮着急了说:“那怎么办?中校长,您得好好想想办法,如果这次当不上,过了四十五岁,就超龄不能再提拔,这辈子就再没希望。想为您服务,想给您办事,能力也没法达到,许多事情也没法办到。所以您得为我做主,您得为我争取。”
中增长说:“办法我当然要想,官位也不止这一个,到时我们商量吧。”能到别的部门任个职,就把这副院长让给白玉婷。如果能到机关任一个实权职务,当然就更好了。也不知中校长能不能真的给他使劲出力。但中校长能不能给他使劲,当然取决于他的表现。东学潮更加着急,着急让他更想不出怎么表达一下,才能既表明自己的忠心,再增加一个情感的砝码,从而给中校长增加一点压力和动力。东学潮往前凑凑身子,还是没有一个能表达心愿的主意,如果能把心掏出来给他看,那就好多了。东学潮只能带着哭音说:“中校长,我还得请您给指点一下,我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才能更有把握。如果当副院长不行,能不能在机关给我谋一个职务。”
中增长说:“职务的事,我会想办法,你不用再提了。今天让你来,还有个事情要麻烦你: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硕士毕业论文我催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写出来了,我看了一下,差点把人气死,东抄西凑了一堆乱七八糟,答辩根本不可能通过,更不可能发表。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给修改一下,而且找家刊物给发表出来。硕士论文要发表是他们学校的要求,不发表不给学位证,而且马上就面临毕业,时间也紧,所以任务很重。你看看能不能给弄一下。”
这倒是个好机会,这样的机会,比任何语言和礼物都管用,真的是天赐良机。如果他把这件事情办好,中校长不可能不把他的事情办好。公平交易最好,谁都满意,谁都舒,谁都不欠谁的。东学潮愉快地一答应,保证很快完成任务。中增长说:“关键是发表出来,还得找一家差不多的杂志发表出来。”
中校长的儿子在商贸大学,买卖交易方面的论文,他相信他不算外行能够编造出来。东学潮坚定地说没问题。
从中增长家出来,已经快晚上十点,东学潮还是决定到白沙滩去买羊。买来给中校长、西书记、南功都送一只,因为副院长的事,毕竟不是中校长一个人说了算;西书记坚决反对,也不会有好结果;南功坚定不同意,事情也麻烦。把众神都打点到了,即使不能显灵,也不好再使坏反对。佛家说心诚则灵,也许求佛心诚就行;求官,还得实实在在办点实事,还得诚心诚意感天动地一物质和精神,缺一不可。东学潮决定连夜出发,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再容不得半点迟疑。配给他的越野工作车性能很好,天亮赶到,一早将羊杀好,明天天黑前就能赶回来。
东学潮先到苹果批发市场买了六个纸箱六个大塑料袋,羊杀好,就让老汉将羊肉剁碎,先装塑料袋再装纸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送到人家手里,也让人家有个好心情。
一路猛开,天亮如期到达。让老汉杀羊,东学潮急忙睡了两三个小时。将羊肉装好,东学潮又一路快赶,太阳西斜时,赶回了学校。
将车停在行政大楼停车处,东学潮长舒一气,却突然想到了一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东学潮笑了。古人也了不得,没有火车没有汽车,几千里路,快马传递,一天就把荔枝送到了贵妃手里。现在他有崭新的越野汽车,比那时的千里马进步了千里,一天送不到,也就有点惭愧了。
打开后备箱査看一下羊肉,感觉还有温热,应该比快马传递的荔枝还要新鲜。东学潮就怕冻住,如果冻了,那就成了冻肉,和鲜肉已经是两个概念,所以走时他拿了棉被,看来一切都想对了。
先给中增长的司机打电话,要他来把后备箱打开,把肉放进去。然后急忙来到西书记的办公室。敲门时,东学潮不免有点紧张。进门,东学潮先鞠一躬,立即作自我介绍。西书记急忙站起身上前,握住东学潮的手说:“我当然认识你,你现在也是名教授,电视报纸都有你的身影,恐怕走在街上也得戴墨镜,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
西书记的热情随和夸赞让东学潮感到温暖,也禁不住有点得意。东学潮谦虚几句,突然觉得直通通说送肉有点唐突,他决定先汇报工作,过渡一下,也接接感情。东学潮开始说他的研究。西书记很耐心听完,说“你的研究很出色,我也很高兴,也给学校增了光,学校应该感谢你。年底表彰先进,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身影。”
东学潮说:“谢谢书记的鼓励。我们还进行了生态综合试验,基本构想就是将沙丘固定后,宜林的地方造林,宜草的地方种草,然后放养牛羊家畜,所以现在就搞了一个生态试验小区,想试验出一个最佳种养模式。在试验小区,那里有一片盐碱滩,沙滩里到处长满了沙葱。我们发现,羊吃了沙葱,又吃了盐草,肉特别的鲜香,一点没有羊肉的腥膻。今天我给您也带来一点,请您尝尝,然后提一点指导意见,以便我以后进一步研究改进。”
西书记说:“这条路就走对了,提高食物的品质,是未来发展的方向。过去人们吃不饱,追求数量,现在食物足够了,自然就追求品质。我见过一家养猪场,人家每天让猪游泳和跨栏跑步,人家的猪肉就卖七八十块钱一斤。”
东学潮说肉就在车上,要不要现在提上来。西书记推辞几句,然后给司机打电话。很快司机走进来。西书记说:“东教授搞了点科研肉,让我们先试试,你去放到车上。”
和司机来到楼下,把肉放进书记专车的后备箱后,东学潮轻松得想唱,也想拥抱一下司机,甚至想亲吻一下羊肉。他清楚,事情又向前迈进了一步。副院长已经向他招手,因为他已经把肉送到了他们的嘴里,而他们,也应该把挂在嘴边的副院长这块肉,送到他的嘴里。
上了自己的越野车,东学潮才感到肚子饿得有点疼。想想,一天没吃一顿饭,也真是够紧张的。东学潮决定给南功送完肉再吃饭,吃过饭休息一晚,把精神养足,再把肉送到白玉婷和马珍珍那里。
南功就在学校家属区住,他的妻子他也熟悉,现在已经下班,把肉送到家里正合适。东学潮将车停在南功家楼门,将肉扛了上去。
南功感到很意外,东西更是坚决不收。东学潮一再解释,道理很充分,感情也很真挚,但南功就是不收。僵持一阵,南功说:“东西我确实不能收,如果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能力、的,我一定力、。”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样的局面让东学潮无奈。南功坚决拒绝,当然是怕他和白玉婷争副院长,更怕他把副院长争到手。真是狗拿耗子。东学潮在心里骂一句,觉得南功也真是精明过了头,死板霸道过了头。你老家伙再精明,你也不会想到白玉婷将要成为我东学潮的老婆,等把白玉婷娶到手,让你后悔得捶胸顿足找不到爿七东学潮什么都不再说,扛起肉箱转身就走。
来到楼下,东学潮喘匀气,一肚子的喜悦也无影无踪,但他并不害怕,只要中校长西书记支持,南功也掀不起多大的浪。当然,心意已经表达了,对你南功也尊重到了,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没有故意找麻烦的必要。只要不找麻烦,也就可以了。
饥饿和疲劳再一次一起向东学潮袭来。东学潮决定到马珍珍家。这大半年,马珍珍总是让他到她家吃饭,他去了,也总是摆那么一桌子好饭菜。今天,把肉送到她家,然后让她做一顿热热火火的好饭,舒舒服服吃喝一顿,舒舒服服休息一晚。
今天他要让她做肉臊子面,他现在就想吃她做的这种面,而且一定要吃。
东学潮扛了肉轻手轻脚上楼,来到马珍珍家门,用钥匙轻轻打开门。马珍珍还是听到了动静,快步走到了门。她吃惊得睁圆了眼睛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眼睛都熬红了,脸色都铁青,胡子也不刮,像一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
东学潮不想解释,只说跑了一趟白沙滩。将肉放到厨房,说:“赶快给我做一锅臊子面。这是今天杀好的鲜羊肉,就做羊肉臊子,要多做点。我先睡一会七饭熟了叫我。”
一觉醒来时,东学潮一下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摸摸睡在旁边的人,感觉是马珍珍。东学潮一下彻底清醒过来,也一下想起是怎么回事。马珍珍好像被他碰醒了,正不解地看着他。他问几点了,马珍珍说:“已经后半夜了,你终于醒了。饭熟后,怎么叫也叫不醒,摸摸脉,感觉正常,鼾声也香,呼吸也没问题,就是叫不醒,特别吓人。我想叫大夫,又怕闹得满城风雨,只好守着观察,如果天亮不醒,我就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累成这个样子,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现在感觉很好,感觉也很精神。细算算,从晚上出发到今天晚上,整整二十四小时,只打了个盹,然后不停地开车。这一天,也够悲壮的,也够惊险的,而这身子骨,也够厉害的。东学潮无法压制强大的得意,他一下将马珍珍压到身下,说:“你看过《三国演义》吗?赵子龙大战长坂坡,一天血战,把太子送到刘备手里后,就是这个样子。”
马珍珍更糊涂了,但她不好意思再问,再问就是没看过《三国演义》,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没文化。她只好温顺地亲亲他的嘴,然后脱她的内裤。东学潮摸摸自己,她早给他脱得只剩了裤衩。他不知她是不是把他偷偷强X了。但他感觉全身都空了,肚子空得都要贴到后背上了,而且浑身软得像一张皮。他只好从她身上下来,说:“我一天没吃饭,都快饿死了,饭做了没,我先吃饭。”
马珍珍只好穿上睡衣去热饭。
东学潮吃过饭,看着又脱光睡好的马珍珍,东学潮知道他该干什么。算算,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这里了,自从和白玉婷好,他就很少再来。东学潮无声地上床,无声地做完爱,说:“睡吧,明天一早我还有课。”
东学潮仰面躺了,没有一点睡意。中校长儿子的论文,他只看了眼题目,题目是《中国房地产市场调控与市场运行》,感觉就是从哪张报纸上抄来的。不过也没关系,这个论题倒有点针对性,也是时髦热点,反正说了也就说了,房价该涨还涨,房价该降还降。而且经济方面的事,谁也说不清,谁也可以说。他看过一个笑话,说有一个经济学名教授给学生上课,一个学生睡着了,教授很生气,把学生叫起来,严厉地问学生他刚才讲了什么。学生揉揉眼睛,说我不知道你讲了什么,但我知道答案。教授问答案是什么。学生说:“就是通过货币手段来调控经济。”教授红了脸无言以对。东学潮没系统地学过经济学,但经济学这样的软科学他并不怕,编这样的文章倒觉得胸有成竹,舌头没脊梁正反都能说,没有经济学那些理论的束缚,倒有可能有一些创新和突破,修改甚至重写一篇论文当然没有问题。中校长让他给儿子修改论文,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困难的是怎么发表出来,在哪里发表。他知道,社会科学方面的论文已经泛滥成灾,能发表论文的报纸杂志都开足马力增加页码,还是远远不能满足发表的需要。发表难,版面费也一年三涨。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连着他的副院长,千难万难,还得拿出夜赴白沙滩的精神去做。有这样的精神,不能说惊天地泣鬼神,至少大多数事情可以办成。
夜很静,静得只有马珍珍的鼾睡声。他感觉自己已经睡好了,这样安静的夜晚,正好给中校长的儿子修改论文。东学潮悄悄穿衣起来,从包里拿出中增长子的论文,到客厅打开沙发边的台灯,开始认真阅读。
论文是东拼西凑的,基本观点也是主流媒体中的。但科学本来就是有父有母,哪一个观点都不是横空出世,马克思主义哲学都有三个来源,何况一个硕士学生的论文。东学潮再看一遍论文,话都说得很精彩,结构和逻辑都没问题,感觉就是那些高手的文章,还真的不大好修改。虽然文章中许多话明显是别人的,但原创是谁,传来抄去几百年,谁都说不清楚,当然不会有版权官司。只是那些看似整段抄人家的话,需要重新组织揉搓一下,把顺序重新安排一下,把语言变成自己的语言。这样一番修改也就差不多了,也许中校长的意思,也不是让他把文章修改得有什么意义,而是让论文发表出来,让儿子顺利毕业,顺利拿到硕士学位,又没人告抄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