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夜晚,银赫就站在窗前,面对着里尔陌生而黑暗的街道,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所幸一直到天色放亮,除了几只从客栈巷子里窜过去的野猫,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的飞吹草动。
银赫跟哥哥洗漱完毕后,马夫已经在客栈门外等待他们二人。就在他们准备启程返乡的时候,沙皇脚步匆忙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银赫,他要来了,能解开隐藏在你身上秘密的人要来了。”伊桑难以掩饰脸上的兴奋,一把将银赫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谁?谁要来了?”银赫一头雾水的问道,不知道什么人物的出现,会让黄沙大帝感到如此的激动不已。
“管他妈的谁要来了呢,就算是龙灭又回来了,我也要即刻动身返回家乡!”银海掀开遮帘,不耐烦的催促银赫赶紧上车。
“是腐烂的亲王,国王马其顿的亲生哥哥,那个只存在于传说和故事里的亲王。”伊桑无法抑制心底的崇敬期盼,双目放光的说道。
“我也觉得并不着急返回封地,推迟几天也没什么大碍。”银海立即钻出了马车,对着自己的弟弟说道。
银赫确实也心动了,国王马其顿的哥哥,先王哈戈的长子,本来应该坐上这个帝国统治者的位置。
但奈何一出生,疾病就比权利先找上了他。饱受腐烂怪病折磨的亲王,根本无力治理整个帝国。自然地,国王的重任就落在了马其顿的肩头上。
但这并不影响亲王在巫师之祸时期留下的那些光辉伟绩,据那些战场幸存下来的战士所言,面对已经腐烂不堪的重病马文,即使是阴影之地的男巫,也会忌惮万分。
而自从与南国阿维隆的战役结束后,马文亲王就一直隐居在大陆的边缘,根本没人有幸能够见到这个活着的传奇。
“好吧,那我们就在里尔多住几日,”想到昨夜那几个贵族子弟,银赫不免有些隐约担忧起来,“但即使亲王大人抵达了这里,他怎么可能会屈尊接见我这个无名小卒呢?”银赫的言下之意,是让沙皇帮助自己求得亲王的会见。
“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伊桑有些无奈的说道,“亲王他性格孤僻,脾气古怪,而且他不可能把我这个西部边陲的领主看在眼里。”
银赫顿时感觉失落无比,本来有机会请教亲王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奥秘,现在马文亲王就要抵达里尔,他却根本没法见到亲王本尊。
“摄政王,摄政王布朗大人,”伊桑忽然想起来了,对着银赫说道,“摄政王一定会有机会见到马文亲王,只要布朗大人开口引见,你一定就会有机会见到马文亲王本尊。”
银赫听了伊桑的话,马上跟他一起,去审判教堂求见了摄政王布朗。
令银赫感到意外的是,布朗居然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答应帮助银赫请求马文亲王的会见。银赫趁机禀告了黑色荒原的干旱情况,布朗回应说会着手处理。
感谢过摄政王之后,银赫他们三人离开了布朗的教堂。
“银赫,马文亲王几日后才会抵达里尔,”当他们走下教堂外的台阶上时,伊桑开口说道,“我想邀请你趁着亲王到来之前,随我一同前往提姆塞,我的家乡。”
银赫虽然想去看一看那个黄沙遍地的沙漠边陲,但却不免担心沙皇这个唐突邀请的真实目的。但他转念一想,伊桑完全没有必要加害他们。否则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这般辛苦的帮助他们兄弟二人了。
“荣幸之至,沙皇大人。”银赫同意随他前往提姆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想亲眼看一看,那些沙漠居民是怎么应对水源稀缺的生活的。
“我的脚昨夜被火烧伤了,恐怕难以应付如此长途的跋涉,”银海故作遗憾的开口说道,“沙皇大人,请原谅我不能答应您的热情邀请。”
伊桑跟银海客套了几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老哥,我劝你还是和我们一同前往提姆塞,昨天夜里的那些混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银赫担心银海独自留在这座鱼龙混杂的都城里,恐怕会有什么危险,就开口说道。
“这样吧,”伊桑思索片刻说道,“我把你哥哥他托付给血手大人,这样定会万无一失。”
“那些贵族小少爷们就算再目无法纪,我也不信他们敢在大街上就杀了我。”银海挺着胸脯,满怀信心的说道。
虽然对狂妄自大的哥哥没什么把握,但既然沙皇说把他交给血手安东,银赫心里面也就算是放下心来。把哥哥交给血手之后,他们二人就骑着马,跑出了帝都里尔的城门。
热风裹挟着飞扬的尘土,吹得银赫满脸都是。没往出走多远,他就已经被仲夏的烈日晒得头晕脑胀起来。
“提姆塞比这里还要热上十倍,”伊桑瞧见脸色发白的银赫,笑着开口说道,“那里的黄沙,会在不知不觉中,吸干你身上的所有水分,让你皮肤裂的满是伤口。”
银赫听了他的话,顿时有些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而他也在此刻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位提姆塞年轻的领主。
“那你们是怎么在那片黄沙遍地,干旱贫瘠的沙漠中繁衍生息的呢?”想到家乡那些挣扎求生的子民,银赫开口问道。
伊桑笑了笑,然后转而问道,“你知道贫苦之人熬过无数个春秋的秘诀么?”
“祈求众神的怜悯,或者是选择铤而走险吧!”银赫想了想,回答道。
“不!”伊桑摇了摇头,语气低沉的说道,“他们会看向地位更底下的人,从那些命运更加悲惨的贫民身上,汲取自己苟且偷生的希望。”
“你可知道,我为何对他们的生存之道如此了如指掌么?”伊桑见银赫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银赫只得茫然地摇头承认。
“因为我就是其中之一啊!”伊桑说完,策马朝着前方疾驰而去,银赫骑马迎头赶上。
他们出了王城里尔,一直向西而行,两侧的森林农田,逐渐被戈壁荒原取代。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伊桑会给马匹喂食一种深绿色的浆液。据他所说,那是维持马匹不会干渴慢行的药剂。
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他们骑马来到了一片赤红色的戈壁滩。
流云在他们头顶苍蓝色的天空里急速穿行,金黄色的阳光,将叶片发白的蒿草照出狭长的影子来。四周的土坡都被岁月侵蚀的满布沟壑,上面生长着一些耐旱的树木。
“再往西面走,我们就要进入提姆塞的领地了。”伊桑指着前方一望无垠的沙丘地,对银赫说道。
他们继续骑马向前,在夏日午后明亮的光线里,银赫看见了竖立在沙丘之中的高大圆盘。
那个巨大的金色圆盘,如同一个被放大了千万倍的金币,凭空悬浮于借助沙丘建造的城堡之间。城堡被建造成两只手掌的形状,用无形的力量托起那个不断旋转的耀眼圆盘。
群鸟飞行在城墙的四周,而那座城墙,也是由黄沙筑成的。一泓翠绿清澈的瀑布,从圆盘下方宫殿的正中央流出,灌入下方栽满胡杨和核桃树的园林里。
“欢迎光临提姆塞,沙漠之城!”伊桑敞开了怀抱,感受着热风带来的水汽,神色愉悦的说道。
银赫的目光,正面对着城墙中央那个山峰一般的建筑,在它的顶端,有一个巨大的祭坛,四周都是光滑无比的石壁。
“那是提姆塞的通天塔,是通往永生的神圣祭坛。”伊桑心神向往的说道,“每当提姆塞的君王死亡,他就会被安放在那座祭坛上方。等待黄沙和大风,将他的身躯带往永生的天国。”
原来只是提姆塞的英雄谷而已,银赫暗自想到。
“跟我来,银赫,随我去见我的父亲。”伊桑语气轻松的说道,接着就骑马朝着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圆盘走去。
“沙漠皇帝,阿兹尔,那个只用一只沙漏,就敢对抗整个帝国的男人。”银赫喃喃地自语道,跟在伊桑的身后,朝着提姆塞黄沙筑成的堡垒走了过去。
当他们走下沙坡,来到了瀑布中水流经过的花园时,银赫第一次见到了提姆塞的居民。
他们大多身披素色纱衣,赤着双脚站在滚烫的沙子上。用纱巾紧紧地将面孔包起来,以此来抵抗黄沙的侵蚀。
见到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领主,他们大多会点头致意,并不像是帝国其余的城邦一样,跪下来对自己的统治者行礼问候。
银赫跟在伊桑身后,穿过两侧栽种着胡杨和核桃树的大道,走进了提姆塞的城堡之内。
通往那个圆盘的甬道两侧,矗立着黄沙塑成的战士雕像。他们身披印有沙皇家辉的暗红色披风,手里握着长戟,默然守卫着这个沙漠边陲的城市。
银赫跟伊桑一直骑行到瀑布的源头,才翻身下马,走向了阿兹尔的宫殿之内。
而那个坐在大殿尽头简陋木椅中的领主,在银赫看来,更应该待在花园里修剪枝叶,亦或是像波尔德那样,成为一名睿智苍老的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