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皇宫里的阴阳人死太监就到了,跑腿的头子还是那个史有忠,一身绯袍的老太监完全沦落成了皇城特供的同城快递,也是没谁了。
“圣人说,蜀王殿下若想进宫,无需递甚么奏疏,只管进也便是了,免得生分。”
史有忠传的是李二陛下的口谕,或者说就是捎个口信,没有落到纸面上那种,用词也不太严谨,“殿下在山上修行数月,如今杨妃甚是想念,下午若是得空,可以进宫去陪陪杨妃。”
总体而言,李二陛下对李恪开始遵守规矩,表示了一丢丢的不满,这种举动让他慈父的形象打了折扣,不是很温暖人心。
“恪知晓了。”
李恪点点头,叹了口气,“恪只想朝廷法度天家颜面,却是有失偏颇……”
话没说全,但是感慨无限的样子,还是让史有忠回味无穷。
然后史有忠继续说道:“圣人差老奴知会殿下,今晚两仪殿要开家宴,殿下早些到宫中,总是好些的。”
本来瞅着连夜采购的灰糖,还琢磨着先搞点儿白砂糖出来的李恪,瞬间就放弃了治疗,别管是泥浆脱色活性炭吸附还是鸭蛋清搅拌,鼓捣出来点儿白糖都是耗时费力的功夫,今天是别想着动手了。
而晚上这个家宴选择摆在了两仪殿,估计规模不会小,搞不好就是自己便宜爹大小老婆嫡庶儿子的大集合。
想到这个,李恪就不由得一阵的抑郁,那些历史上出名或者不出名的弟兄,李恪是真的懒得应付。
作为一个穿越前的江南人,嗯,更确切点说是江苏人,他每逢过年的日常,就是看着东北那种小家族简单的拜年仪式羡慕不已,然后扭头看看多子多孙的潮汕地区,就变成了一脸的庆幸。
亲戚什么的,最讨厌了,不给压岁钱的亲戚那就更讨厌了,除了上大学前追问成绩,上大学后追问有没有对象之外,根本不能给红红火火的春节增添半点儿亮色。
就现在这个行情,自己便宜爹的那些大小老婆比起穿越前的七大姑八大姨,论亲近程度好像也差不多的样子,而且其中保不齐还有对自己带点儿仇视的。
“本王知晓了,今日过了午时,便进宫见阿娘。”
李恪点点头,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在史有忠恭恭敬敬地施礼,就离开了,站在旁边全程围观的程处亮眼前一亮,就跟了过去,然后给老太监手里塞了点儿什么。
史有忠古井不波的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对着程二郎连连点头,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
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李恪现在还是个孩子,给传话的内侍几个辛苦钱而已,显然也不可能造反嘛。
“人生如此艰难啊……”
一天时间内,被武士彟和房遗爱两人轮番毒打的李恪,扬天长叹了一声,想了想,就列了一张物资清单出来,稻草啊黄泥啊漏斗啊什么的,丢给了府中的人去做采购,东西两市能买到就在东西两市,没有就去将作监打秋风。
李恪权衡过了,想要弄点儿白砂糖,还得泥浆脱色最简单,活性炭想要搞,李恪还是害怕基础材料学不过关,毕竟自己制备活性炭也算是个复杂的活儿了,而他往实验室钻那会儿,主要奔着三酸去的。
至于泥浆脱色法,有了铁锅之后,加热效率就高了一大截,其他的,黄泥和稻草都是好获取的原料,基本步骤他也知道,反正也没多难,多试验几次就行了。
“殿下的需求,阎少监已经答应下来了,今早派人去了南山下,寻觅个水利丰富的地界,给殿下造个别院,储存些药材。”
看着李恪一脸忧郁到底模样,萧鉴犹豫了一下,就上来报了个喜,“如今虽是快入冬了,不过这事体事关同仁堂,将作监还是拿着当回事儿办的……”
诶呦我去,阎立德很会做人嘛,这个时间还派人去实地考察,估计下个阶段就是直接动用大匠,再征发点徭役,短时间内就把这庄子盖起来了,有将作监的大匠在,寒冬腊月建个宅子根本那就不叫个事儿。
李恪琢磨了一下,白糖这种东西制作工艺挺简单的,但是烟火气挺重的,总不能就放在蜀王府里面,天天冒烟的,也不好看不是?
正好南山下面那个庄子可以拿来用一用,至于制糖工艺什么的,这会儿王玄策大概还在广西融水县做县令呢,自己便宜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提高一下,自己藏着掖着搞一波,怎么也能顺便赚几年好钱不是?
“若要征发徭役,蜀王府便支付一笔款项罢,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儿,有伤我们蜀王府的名声。”
李恪琢磨了一下,就多吩咐了一句,虽说关中地区,将作监就算打着蜀王府的招牌也不敢做的太过,但还是小心点儿为妙。
为了钱,那帮读书的斯文人,还有掌握着一技之长的大匠,可是随时都能化身禽兽的,想想穿越之前,为了多报销点儿费用,高知们有时候不也得绞尽脑汁?工地狗们为了一点儿回扣,搞出来的豆腐渣工程还少了?
不要考验人的劣根性,必败无疑的。
“殿下仁心。”
萧鉴听了这话,一记马屁就拍了过来,“若是有督造的差事,臣便拣选几个灵醒点儿的跟去,总计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如此也好,物料人工的费用都从蜀王府里面出罢,你派人去个王孝通王太史,让他派两个人去查账罢。”
李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就想和他掰扯一下仁心的事情,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仁心又能怎么样?孟子他老人家说了,人之初性本善嘛,自己童心未泯,当然是大善人咯。
所以李恪琢磨了一下,还是把财政这块自己抓手里比较好,这种时候,可别因为钱的事儿被抓了把柄。
朝中有看自己顺眼的,那肯定就有看自己不顺眼的,万一有人借着这个闹个民变,自己不就坐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