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江湖名剑名刀不胜枚举,自己还认识西京芙蓉园里的老铁匠,但确实鲜有听闻有关匕首的消息,当年在漠北倒是见识过寒月匕的威力,可惜十二凤尾刺太过强横,竟能将此神兵硬生生毁去。
车夫陈玉知不愿熬夜,便把马车停在官道一侧,若有人活得不耐烦,或运气好遇到了山匪,自然有几位姑奶奶出手应付,她们皆是通幽高手,虽不敢说能够横行江湖,却也不遑多让。
马车内,陈玉知一手托着腮帮子,言道:“单儿,要不我改日去一趟西京,找齐匠心那老小子重铸一柄匕首,你意下如何?”
先前只是单儿在撒娇而已,她再嫉妒也不会与自己的姐姐争风吃醋,但此时却懊恼陈玉知不解风情,还真以为自己在吃醋一般,当下冷着脸闭目不语。
双儿抱着尾牙,不禁朝他耸了耸香肩,俨然一副爱莫能助之色,这气氛尴尬了许久,陈玉知忽然想起一人,问道:“小音,你卢叔叔此时可在西湖别院?”
陆小音摇头,叹道:“已有多年未见他归来,卢叔叔一心复国,我却不想百姓受战乱之苦……”
“他打算推翻晋朝江山?”
女子莞尔一笑,言道:“若百姓安居乐业,任凭他再厉害也无法办到,但如今时局动荡,你毁国运后天灾人祸不断出现,只怕要不了多久……天下必乱!卢叔叔当年在江东虽不是军师,但谋略与智慧皆不输旁人,故而在江湖有卢纸扇一称,我想这几年他一定在四处奔走谋划。”
陈玉知对晋朝庙堂不敢兴趣,但倘若天下大乱,只怕故人皆会被牵扯其中,当即言道:“我有预感,晋朝八王必会兵戎相见,兴许这江山真要易主了!”
在历史长河中,改朝换代乃是常有之事,唯独苦了将士与百姓,最终都将成为史书上冰冷的数字。陈玉知无心插手战乱,但倘若故人有难,比如西府军、比如黑骑,他必定不会置之不理。
双儿叹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来日之事且先放下,你如今应当尽快重修境界,以备不时之需!”
这陈玉知一入江湖便没有消停过,她们都有预感日后不会太过清闲,但倘若是为了天下百姓,付出一些血泪又有何妨?只要他陈玉知平安无事即可,所以修为才是重中之重。
小泥鳅在几个女子间不断蜿蜒,陈玉知双眸泛光,一把将他拎到面前,谄笑道:“小祖宗,听说吃了金仙蜕便能入道,要不你辛苦一下?”
黑豆眼显然有些无奈,它将小脑袋瞥到一旁,似乎不愿意搭理这个疯子,陆小音将小泥鳅捧到手心,如护犊子一般,碎道:“你这家伙,没事儿别祸害小泥鳅!”
“我这不是想逗逗小祖宗嘛?哪能真让它立马蜕皮啊……”青衫嘿嘿直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六爻化绝的境界当真了得,当年红袖断所展现的手段堪比天人,更能一卦窥伺天机,若自己也能与他一般,今日便会直入龙关,先替顾猫儿报了大仇。
回忆
一路走来,不仅奇遇连连,更得了五毒珠、盘龙玉、避风珠、金仙蛇王许多宝贝,一篇先天养气功便能冠绝古今,当下却仍在九品境跌宕,传出去恐会贻笑大方。
青衫索性闭目养神,打算安安静静睡上一觉,渐渐入夜,他嘴角流着哈喇子,靠在陆小音肩头睡得甘甜,双儿小声叹道:“这几载他一定吃了许多苦头,从洞玄境跌至九品还能强颜欢笑,放眼天下估计也就陈玉知一人了……”
单儿没有接话,只是呆呆望着青衫,除了柔情还能有什么其他东西?陆小音不敢动弹,生怕自己惊醒了陈玉知,从西府相识起,这家伙便少有睡眠之时,总盘腿闭目养气,要不就是修炼道家十二段锦,虽说一夜养气对精气神都有帮助,但日复一日绷紧了弦,任凭谁都会有压力,她低声说:“他入洞玄时间不长,总想着去隐元会将你们救出来,谁知茅山界中突发变故,黄泉缺口险些吞没扬州,句容百姓皆在一夜间消失。当日我与他一同入茅山界,却也只能在一旁傻愣着,什么忙都帮不上……这家伙在千钧一发之际忽有顿悟,故而一剑斩封缺口,落得跌境的惨状,侠之大者便如他一般,就算拯救了整个扬州,也未曾挂在嘴边多言一句,只是在他出剑之前,曾嘱咐我最后一句……”
“小音,我这跌境一剑若仍无法成事,便会以命出剑,此后莫要伤心,帮我请武当几位道长去救出单儿与双儿!”
两姐妹听闻后垂头不语,此时并无烛火,也不知有没有落泪。
西湖别院,春夏秋冬四座亭榭令人心旷神怡,三女甚是惬意,到此后便每日泛舟饮茶,闲暇之余陪陈玉知嬉闹一番,当真比神仙还要舒坦,可到了扬州后,陈玉知才体会到这位胭脂榜第一有多少人倾慕。
别院大门紧闭,门外却站满了青年才俊,他们手捧重礼只求与陆韵见上一面,其中不乏江湖青榜之上的年轻高手,亦有满腹经纶的俊俏儒生。
大门外有几处刀痕,深不见底,乃是当年有几个顽劣公子等急了眼,妄图破门而入,谁知这绝色女子竟是个刀客,几息间便将一众登徒浪子吓退,自此来者全部老老实实,只求有缘与之一见,若有下文皆甘愿刀山火海。
可陈玉知却觉得他们甚是烦人,毕竟陆小音与他已有夫妻之实,这苍蝇嗡嗡嗡盯着自己的红颜,叫人怎能静下心来?这一天女子们在亭中绣着女红,自然是双儿在教导两位妹妹,青衫偷偷溜到前院,重重将大门推开!
门外所有倾慕者都如同吃了苍蝇一般,世人皆知陆韵一人独居西湖别院,可没有男子能与她同进同出,陈玉知当即朝人群抱拳,笑道:“莫要误会,我乃此处护院,今日特替小姐物色良人!”
此话一出轰动全场,许多男子都挤破了头,恨不得先巴结这位年轻护院一番,而青衫却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喝道:“安静,安静!我家小姐乃是胭脂榜首,想一亲芳泽之人能从扬州排到凉州,若无诚意便速速离去,别耽误大家时间!”
众人都觉得这护院言之有理,有些两手空空之人只得退到人群外看热闹。
陈玉知
拍了拍手,指挥众人排起了长龙,喝道:“有什么宝贝都拿出来,可别藏着掖着!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第一个先来!”
一袭雪白披肩,腰际金穗熠熠生辉,他朝青衫抱拳,私底下取出一枚金锭,笑道:“在下江东申恒,还请护院多多通融!”
陈玉知油盐不进,冷哼一声将金锭拍落在地,引得许多排队之人嗤之以鼻,都纷纷赞叹护院耿直。
“少来这套,有什么见面礼快拿出来!”
申恒有些不悦,却不敢得罪了护院,只得从袖中取出一尊小锦盒,其中乃是一颗七彩珍珠,在阳光下可呈现出缤纷之色,乃是不可多得之物。
陈玉知接过珍珠不断打量,申恒挺起胸膛认为胜券在握,已经做好了入别院的准备,谁知青衫口中啧啧,手一用力便将这珍宝捏成了珍珠粉,碎道:“此等烂大街的玩意儿,拿出来简直是在侮辱我家小姐!”
申恒以千金购得此物,没料到被这护院给捏成了粉末,当即抓狂捏住了青衫臂膀,打算招呼侍从好好收拾他一顿。
陈玉知喝道:“你们还看什么,快把他轰走!还想不想入别院了?”
人潮突然涌动,片刻功夫便把申恒与他的侍从轰出了几里地,还不断唾骂男子不守规矩,可别害得所有人都失去机会。
第二人乃是一介布衣,听闻在扬州一带颇具声望,舞文弄墨的本领有些火候,以一幅《山水佳人》赠予陆韵,其上有个女子立于西湖畔,赫然便是陆小音。
陈玉知也不含糊,暗自点头觉得有几分神似,言道:“单凭一幅画可不信,你若能提上一首绝句,兴许还有机会!”
儒生若有所思,从怀中取出一支狼毫,往嘴里沾了沾,正欲朝画卷笔走龙蛇,谁知怪事发生。
这笔锋一接触到画卷,便将之捅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洞,儒生瞳孔放大,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陈玉知的小伎俩没人看清楚,他也装出一副惊讶模样儿,似乎甚是惋惜一般。
第三、第四人亦是如此,皆被其以各种方法捉弄了一番,待到第五人打算上前,青衫摆了摆手,叹道:“你们这一群人实在令本护院太失望了,别院中茅房里的饰物都比你们手上的强!这样吧,小姐毕竟是个女子,而女子都希望如意郎君能保护自己,诸位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谁能立在此处笑到最后……便算胜者!”
此话一出,这别院外的一整条街都成了斗殴现场,有些个儒生没有兵刃,发了狠不知从何处取出了砚台,逢人便朝脑门砸去,半日光景后,人只见多不见少,饶是扬州府衙都不敢出门平息,生怕遭到这群春心荡漾公子们的毒手。
“打,使劲儿!嘿,朝他屁股上踹……”这护院蹲在门外瞧得兴致勃勃,还取了些花生碎来助兴,道街两旁店铺关门,摊贩避之而不及,亦有百姓纷纷在远处围观。
这一场没来由的街边乱斗,直至太阳落山都未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