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针石公园”导游说“这是岛上最值得去的地方,沿途我们可以看到大片金黄的麦田,怀特岛气候温和,是不列颠群岛中阳光最为充足的地区之一”
我坐在开往三针石公园的客车上,凝视着麦田,窄而短的白云冻僵似的依偎在蔚蓝的天空,层层叠叠的风并排着将麦子撩的左右摇晃,视线相当开阔,可以看到海岸线反光的粉白色绝壁,大片金黄色麦田的点缀下,好似一副抽象的意识流油画,客车上流淌着the beatles的yesterday,这旋律摇晃着我的心绪,我忽而想起许多逝去的岁月,十年前,我好像也在什么地方看过这样的麦田。
我独自一人在那种地方?记忆相当的模糊,我咬紧牙齿,拼命的在那种摇晃之中找到平衡,我捂住脸,闭上眼睛沉思,耳边渐渐清晰,the beatles的音乐接近尾声,我开始在逐渐接近的寂静中体会到岁月的列车穿过麦田,静静的朝我驶来,我的回忆开始在隐隐作痛中恢复起来。
我在市中心的一间公寓当话务员,整个屋子大概20人左右,房间够大说不上拥挤,我大概在上大学,也许是出来做兼职,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电话和一段术语,我们的工作就是在电话来临的时候将术语念出,询问对方是否有买商铺的必要。
我们被分在三个房间里,我在最里面的房间,三个男生,四个女生,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一天6个小时,大概70块,工作相当的枯燥,我实在无法理解当初我是如何做下来的。
想到这儿,头于是疼了起来。
记忆变的粘糊糊的,所有关于那个地方的回忆变的一卡一卡的,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客车持续前行,绵延不断的麦田似乎没有尽头,那样的地方应该没有边界,我极力的眺望,唯有茫茫的如同浩瀚海洋的麦田刺痛我的双眼。
为什么会想到这种地方?我看着导游,紧紧的盯了一分钟,我要确定时间,确定在我周围的是现实的时间,然而时间的门全部关闭,我被锁在回忆里无法离去。
回忆里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轮廓,她上身穿着简便的镂空勾花白色寸衫,下身哈伦牛仔裤,她留着蘑菇头,看样子年纪很小,不过年纪这种事情从来不能从外表看出来,眼睛和鼻子搭配的天衣无缝,眼睛的尺寸相当奇特,介于小与大之间,在这之间得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鼻子却又稍稍外挺,嘴巴总是连成一线,仿佛无时无刻不向周围的人宣示她桀骜不驯的性格。
那天中午我碰巧在快餐店第一次同她相遇。
我微笑着坐在她的对面。
她没有说话。
“你好”我说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然后把青菜慢慢的送进了嘴里,缓缓的蠕动嘴唇。
大约过了4秒,她轻轻的开口说道,“你好呀”。
“看你的样子,我这么说希望你不要不高兴,你总是一个人,”我喝了一口面前的鸡蛋汤“所以,我不喜欢你这样,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每天都要板着张脸呢?”
她只顾着埋头吃饭,我猜测我可能说错话了,这时间里,我亦不语,两种沉默融合在一起,周围人来人往,时间亦徐徐前行,我们仿佛被关在巨大的铁皮箱子里,箱子在茫茫的海洋中沉入海底。
“我不像你”她用牙齿咬住筷子“你是大学生,你还有非常美好的前途”
然后她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我辍学了,这件事情对我的意义非常巨大,怎样的意义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渐渐的伸出双手感受她的形状,她是一团巨大不可名状的混沌的气块。”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听了你的描述,我会努力去了解你的”我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的了解我呢?”我们四目对视,她的瞳仁的深处黑漆漆浓重重的液体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
“我不知道”我放下筷子,用纸巾仔细的把嘴擦干净“我也说不明白,就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瞬间就想仔细的了解你,听了你的遭遇,那种心情因而更加的深刻了”
“但愿你能明白,想要了解我,大概是不可能的。”坐在我对面桌子上的少女,于是突然之间沮丧了起来,冷冰冰,黑乎乎的气息不断的撞击着我的脸颊,她目光游移,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显得紧张而慌乱。
看到她这样,我也不知说什么,我向外张望,两只小鸟停在街道旁树枝上,像是耳语什么,随即各自飞散遁入不知名的世界去了。
吃完饭后,我们在万达的步行街上散步,行人稀稀落落如同寻觅失物步履匆匆,店铺鳞次栉比,天空大块大块的云絮连结在一起,和煦的光芒照射大地,抬头看着天空,惊觉天空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的蔚蓝过,时间久了,竟有一种晕眩的不适。我们彼此安静,又如同春天刚刚来临时从土里萌发出的幼草般,步伐缓慢,我不时偷偷看着旁边的女孩子,思考她的人生,她的心情。
毕竟才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就不喜欢上学了呢?如此坚决的离开学校,前往社会这样子的地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想不明白,越是如此,我对她的兴趣的“井”被挖的越深,一开始,井中被黑暗填满,我徒顾四壁,慢慢的发出声音,唯有冰冷的回音和荒凉的沉默与我回应,我伸出双手,井壁岁月的痕迹渗透进我的心底深处,在这种黑漆漆,冷冰冰的静默中,我始终无法与井沟通。
“你想过吗?”她扭过头问我
“什么?”
“将来的打算?”
“我的学校不是很好,若是打算的话,当然是好好的把书读好,即使如此,将来毕业了之后也不一定会找到很好的工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具体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做打算”
“我不想读书了”她顿了顿,然后沉默了好久好久,似乎无意又似乎是有意的沉默,我能体会这种沉默中浓重的无奈感“我感觉自己学不下去了,因为成绩不好,高三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想,干脆放弃好了,我不是那种喜欢浪费无谓的时间的那种性格的人,那样会让我感觉很难受,这点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