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突袭今川军营砦的野伏队,在丢下十几条人命后,好不容易成功打退了内藤光秀的反击,但这些人命的损失并未全无收获,顺着今川军来回的脚印,很快就侵攻进营垒之中,给枪衾队后方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今川军立营毕竟匆忙,后方没有时间竖立木栅栏,只安插放了一些拒马,权且充数。
大型的拒马可长丈余,削尖了树木、抑或干脆用多余的长枪。横架一排,放在营后的空地上,用来阻挡敌人的前进,相互之间用粗大地麻绳将这些拒马缠绕在一起,叫敌人搬移不动。
高师盛当初将拒马设在后方,主要是营砦还未立完敌军就来了,只顾着加固辕门方向的木栅栏,而没时间整备后营,所以才用拒马作为防备,同时也作为营砦陷落后,撤退的后路。
谁想到绍田重高发现前营没有拒马,居然会用火牛车来冲阵,若是辕门前面有一道拒马,也不至于让牛车直接闯进营内,将木栅撞毁大半。
内藤光秀带领阻拦的不是旗本,就是有些作战经验的军役众,击退人数倍於己方的越后军不可能,但仗着错综复杂的地形,同对方尽量纠缠还是可以做到的。
高坡上也分出一半的弓手转身为他们提供掩护,每杆铁炮到现在已经都发射十次以上,此后每额外发射一回,都是冒着炸膛的巨大风险。
铁炮侍干脆扔下手中的铁炮,拔刀持枪,冲向营后跟野伏队的越后敌兵拼杀一处。
在今川军里面,合战经验最丰富的当属於内藤光秀这个亡命山伏,尤其擅长跟敌缠斗。
在他的指挥下,二十余名士卒分成三队,长枪居前阻拦,短兵在后投掷石块、短矛掩护,就这样且战且退,带着杀进营内的越后军野伏队,在错综复杂地拒马阵内,不断兜圈子。
青木大膳则带两名披挂大铠的武士,堵在拒马阵狭窄的出口,凡有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敌兵都是一刀斩杀,只一会儿功夫,就横七八竖躺了数具无头尸体。
今川军这三各组的杂兵,相互掩护,奋力拼杀,跟试图围堵自己的越后军撞在一处,杀成一团,内藤光秀能够纵横甲信骏三国边境多年,除了一手精妙的弓术外,步战厮杀的身手也毫不逊色。
内藤光秀迈步上前,避开迎面而来的长枪,手中的太刀劈下,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想要去捂住腹部的伤口,伤口深入五脏六腑。内藤光秀看也不看,紧跟着挥刀荡开,将身旁另一个敌兵刺来长枪挡住。
跟着他一起当了俘虏,而后又一起投军的山伏三平太,同样是个胆大包天地亡命之徒,仗着自己身上铠甲坚固,举着楯佩护住要害,冲在最前头,奋身撞倒敌方一名落单的武士,欺身压住对方。
那名武士猝不及防被压倒,但也是老於合战,急忙丢掉长枪,摸出腰间的胁差,往上就戳,三平太眼疾手快,反制扭住对方的手腕,抢下肋差,就这么半跪半压在对方身上,找准喉轮的缝隙位置,顺着脖颈侧面,单手刺入,随即用力一拽,血如泉涌。
内藤光秀怕他有失,带人挡在他的前头,将几名想要救援足轻,怒声断喝,抓住左近一名没戴阵笠足轻的发髻,猛力向拒马上狠狠撞去,尖锐的木刺直接没入整张惊恐的面目之内,横死尸体就这样瘫挂在拒马之上。
如果说想仅靠个人勇武,来杀退数量众多的敌兵,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强如青木大膳这种免许剑豪,在面对十几杆二间长枪的围攻也要狼狈退走,稍微打开包围的缺口,受到围困的今川军立刻争先恐后退到后方。
情急之下,干脆捡起不远处倒卧牛车内的火把,向拒马阵内抛掷,火把横空飞舞,很快就有一辆被引燃的粮车,带着熊熊大火被推着撞在窄仄的出口,星火飞散,将越后军野伏队暂时挡在了外头。
绍田常陆介很快就注意到野伏队久久未能建功的变化。
此时,辕门正面的越后旗本队已经发起第二轮冲锋,今川的长楯防线岌岌可危。看到此处着实有些可惜,他将铁炮和焙烙玉都留给了围攻泰平寺的村上军,不然现在趁乱,向今川军营内扔上几个培烙玉,或者从侧面打上几轮铁炮,立刻就能将这伙儿负隅顽抗的残兵击溃。
听从自家侄儿的建议,让人挥动幡旗,等待营外许久十几名骑马武士得令,立刻催马压上,奔赴营内,加入了战团。
这十几名马廻众才是绍田家真正的精锐所在,披挂大铠,人皆左手执二间朱穗枪,驰骋骤奔,纷纷举起右手,掷出短鑓。混战中难以躲避的今川军,短枪穿体之余,甚至有的被钉在地上,在这队悍勇的马廻的相助之下,越后军足轻直接冲溃了小野忠明带领左翼。
慌乱中,今川军又有数人被负伤倒地。
抛掷过后,这一队马廻并不上前,而是兜马回转,绕了一圈之后,还是冲击、掷枪。显是绍田常陆介也舍不得自家的马廻冒着折损的风险,冲进混乱的营内,跟杂兵近身纠缠,但这种打击策略十分有用。
今川军苦在没有骑兵策应,也出不了营反击,被动挨打,惨叫声不绝於耳,甚至有伤兵惊惧哭号,严重挫伤士气。高师盛闻声,弯弓抽箭直接将之毙命,厉声喝道:“临阵怯懦哭号,乱我军心者,立斩不赦!”
大井盛朝咬牙壮胆下坡,将那人头颅割下。一脚把无头尸首踢开,用竹竿挑起,在阵中奔驰来往,传号示众。
血淋淋的人头刺激,让杂兵们愈发恐惧,不过这次却是恐惧自家兵曹的言出必行,一路之上凡是不服军令之人,无不是被砍了脑袋。
统兵之道,使部下畏惧军法,胜过贪生惧死,亦是上法。
高师盛大声呼号:“越贼残暴,凡破之军无不尽屠!想活命的,都给我奋勇力战,对面越贼才多少人,丹波守援军就在路上,区区数里之地,我军骑兵转瞬即至,此战必定大胜!尔等自顾怜昔己命,难道就不顾念远江平山乡中妻小父老不成!”
说完带着剩下的弓手,奔下矮坡,从大井盛朝手中夺下挂着人头的长杆,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随后用力插入松软的泥地之中,持刀割臂,以血涂面,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吼道:“今日若不能大破越贼,你我等人谁也不能生还此线,胸前有伤者,募为旗本,富贵无忘,凡我所有无不尽分於众;溃败逃亡者,定斩不赦,妻小父母没入牢城营,降为贱籍,我与诸君共勉!”
重刑之后又随重赏,所言字字无不酷烈,正如所言那样,此刻溃散不说有可能会被越后军就地屠戮,身为败军,留在远江乡里的妻小父老,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高师盛选带在身边的这二百流民组成的杂兵,也很有讲究,除了同时青壮之外,最大的相同点都是在平山乡内留有亲眷,或是父母、或是妻小。
人有了羁绊,自然也就更容易被军法控制许多,现在就再次被用来催逼这些杂兵死斗。能从三河一路流窜到远江的流民,岂会都是良善百姓?更何况三河国自古就以轻死勇悍,闻名於世。
闻听此言,刚刚溃散的杂兵,里面不乏凶悍亡命之徒,在高师盛的带领下,立刻揉身反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