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能结成连理,只因容湛的爷爷突然暴毙而亡。
是的,容湛爷爷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只是人死了,这位长公主的心却始终没变,执拗的为容湛爷爷守寡,这一守便守了一辈子。
情深如此,生死不离,着实让人钦佩的很。
对于这边长公主而言,在她的心里,那场婚礼早已完成了,所以但凡战王府有难,她必然第一个冲出来。
只是近些年,年岁越发大了,身上又被病痛折磨,一直在山间养病,对外界的事漠不关心,今次要不是花老侯爷亲自去请,只怕她还不晓得战王府出事了呢!
慕千璃倒是一点不意外这些镇国长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是她真的漠不关心,而是有心人刻意阻断消息,一切都很难说。
毕竟慕千璃这一路看来,这偌大的南宫皇族,除了南宫恒中和了一点花家仁厚的血脉之外,其他歪瓜裂枣一个个比一个会算计,一个比一个自私。
对于这位镇国长公主,她也抱着观望的态度,毕竟歹竹出好笋的几率实在不大。
此刻面对镇国长公主的打量,慕千璃不闪不躲,态度坦然,倒是让对方颇感意外。
不一会儿功夫,慕千璃一行已经来到大殿中央。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皇后娘娘)!见过皇姑奶奶。”
“容湛见过陛下,皇后,镇国长公主。”
“慕千璃见过陛下,皇后,镇国长公主。”
黑压压一群人除了容湛,全都跪下。
南帝脸色明显不佳,冰冷的目光在地上众人身上扫过。
“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起身。
南帝的目光率先落在浑身风霜的南宫楚身上,脸色瞬间变的阴郁。
“好你个老五,身为边关守将,擅自回京,你可知罪?”
“请陛下降罪。”南宫楚显然也是个硬汉,直接朝地上一跪,那架势仿佛在说,是打是骂是杀,悉听尊便。
南帝瞬间被他堵的无话可说。
只能咬牙放狠话:“回头再收拾你。”
南帝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南宫城慕长安:“老六,慕爱卿,你二人办事不利,造成战王府门口混乱,每人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接下来就是南宫恒,看到他,南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显然顾及到定国侯和皇后,又因为南宫恒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处罚才好。
可若是什么都不处罚,明显又说不过去。
倒是南宫恒自己老实的很,主动跪了下来:“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罪。”
“你说你身子不好,跟着胡闹个什么劲儿!还不滚一边去,让太医好好看看。”
南帝对他已经是没脾气了。
慕千璃冷眼看着南帝的一系列举动,一上来就是惩罚这个惩罚那个,看来他们这位陛下心里头憋了不少气啊。
处置完不听话的儿子们和办事不利的的大臣之外,接下来显然就到了容湛这个不听话的“兄弟”,以及她这个引起一切纷争的罪魁祸首。
果然下一秒就见南帝的目光落在了容湛身上。
慕千璃不免好奇,南帝打算用什么名义,怎么处罚容湛。
希望能来点刺激的,创意的。
慕千璃竖着耳朵听着,哪曾想没等南帝勃然大怒,将容湛拉出去砍了,倒是容湛自己主动送上了人头。
“容湛抗旨不尊,打伤皇子,祸国殃民,现代表容氏一族请求陛下,撤爵封府,以正朝纲。”
容湛的声音不高,可每一个字都回荡在盛乾殿上空,化作一记记重拳,狠狠的打在众人心上。
“胡说八道!撤爵封府,你当儿戏吗?战王府百年世家,容氏一族,世代忠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容家能有今日的风光那都是容家的祖先,你的父亲爷爷他们都用身上无尽的伤疤和鲜血换来了,你倒好,陛下还没说什么呢,你说不要就不要,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
你自己胡闹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让陛下因此担上背信弃义,亏待忠臣的罪名吗?你这孩子,胡闹也得有个限度。”
容湛这话刚出口,南帝还没说话,倒是这位镇国长公主龙头拐杖一跺,怒了。
蹬蹬蹬冲了过来,对着容湛就是一拐杖。
“容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要是不想活了直接说,本宫一拐杖打死你,也好过眼睁睁看着败坏战王府百年功勋,败坏陛下多年名声。”
慕千璃傻眼了,倒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病弱的镇国长公主性子如此的火爆,说风就是雨,说打就打,毫不犹豫。
这一拐杖要是下去了,容湛不死也得吐血。
好在花老侯爷拦住了她,台上的南帝看情况不对劲,也连忙让人拉开她。
这镇国长公主自然“虚弱”的很,眨眼功夫就被拉下去了,只是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脸色还阴沉的可怕,一见就是气的不轻。
花老侯爷连忙安慰道:“长公主您悠着点,儿孙不争气,你要打要骂都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陛下英明,怎么可能会不明事理,任由世子胡闹?撤爵封府,那不就等于自毁半壁江山吗?”
南帝沉着脸,坐在高位上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如何不知,花老侯爷这哪里是劝说镇国长公主,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要想南朝江山稳住,战王府,动不得。
历代先皇,同他一样想动战王府的人大有人在,可至今为止,从未有人明面上出手过。
他也想正大光明撤了容家的爵位,收回战王府的权利,可他知道,那必然会引起一堆人的反对。
眼前这两位便是首当其冲。
只是他们似乎低估他想要动战王府的决心。
他幼年登基,那时候战王府如日中天,他堂堂一国之君,做任何决定都要请示当时的战王,谁懂他的憋屈。
好不容易他大权在握,容湛爷爷也进了坟墓,结果没多久又冒出个容渊,朝堂之上,处处跟他呛声。
最让他愤怒的是,他的臣子,他的百姓,心里眼里只有战王府,只有战王,仿佛他们容家男人才是这南朝的主子。
甚至于市井还流转着这样的话,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战王。
在南朝,你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谁,但不能不知道战王是谁。
南帝自小面临着山河破碎,风雨飘零的**,一心想要做的是南朝中兴之主。
但是他很清楚,只要战王府在,只要容家的男人还没死绝,他就休想达成心愿。
经过多年筹谋,容渊死了,容湛残了,南朝军权***回到他的手上。
这十年,朝堂上唯他独尊,他终于成为了他梦寐以求的样子。
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容湛出来了。
就跟他父亲,他爷爷一样,处处跟着他对着战。
而那些本以为被他收服的朝臣们,又开始心思浮动了。
南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只能不动声色的忍下。
这一次,他绝不会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虽说他明面上动不了战王府,但只要容家的男人死绝了,战王府的存在便是形同虚设。
所以忍。
必须忍。
忍一时,胜一世。
“皇姑姑,身体要紧,你可得保重。朕知道你恨铁不成钢,不过正如定国侯所说,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忠臣良将,更不会任由他们年轻人胡闹。我们南宫家和容家百年交好,情同手足,朕如果处置了贤弟,岂不是自断臂膀?”
南帝脸上堆着虚伪客套的笑容,几十年都忍下了,熬死两代战王府,还斗不过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
镇国长公主一听这话,脸色终于好了一些:“陛下圣明,本宫自是相信陛下,定能秉公办事此事。”
慕千璃惊奇的看着这一出接着一出大戏,这哪是皇子公主,都是奥斯卡影帝影后吧,这一个个炉火纯青的演技,厉害了啊。
尤其是这个长公主,跟定国侯一搭一唱,直接将了南帝一军。
而南帝呢,显然也不是简单角色,笑容满面接了招,将他们的攻击挡在棉花上。
他能忍的住,不代表其他人能忍得住。
首当其冲的便是南宫城。
只见他走上前,一脸正色的对着众人说道:“父皇,诸位,请恕阿城不能认同几位的说法。国法家规,岂容随意更改。父皇皇姑奶奶看重亲情,看重南宫家和容家百年来的情谊,可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容湛只是一个小小的世子呢?
今日那么多百姓面前,容世子公然不尊圣旨,如今父皇若是不惩罚他,不降罪战王府,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朝廷,让父皇蒙羞吗?
甚至让那些功勋世家百姓们都认为,只要你祖上有功绩,就可以为所欲为,连皇帝都动不了你。到时候,礼崩乐坏,法度失去公信,我南朝天威不在,父皇英明不存,这又当如何?”
南宫城不愧是南帝眼下最看重的皇子,他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全因他最懂南帝的心。
看到南帝被定国侯和镇国长公主这两个老东西一搭一唱什么都不能做,他此时不站出来,什么时候站出来。
他不想,也不能让今天的事,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不了了之。
机会稍纵即逝,若不把握,悔之晚矣。
南帝看着底下的南宫城,内心安慰。
他这个儿子就是这点好,像他!厌恶容家,痛恨战王府。
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做他手上的一把刀子。
作为帝王,很多事他要权衡,所以他不能做,更不能将心思表露在人前。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无疑让他心中宽慰许多。
只是他虽然也想向南宫城说的那样,但是镇国长公主和定国侯那边他也不能不管。
而他犹豫的时候便是花皇后发挥作用的时候。
“陛下,臣妾觉得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六皇子,他们的顾忌都有道理。他们一个从情,一个遵法,只是这情与法的界限,历代先人争执了几千年都没得出个结论,咱们估计争不出什么。”
“那依照皇后的意思……”
“很简单,不争情与法,只求真相,只求南朝稳固,陛下江山千秋万代。所以臣妾觉得陛下不必为此烦恼,要不要惩罚容世子和战王府,咱们是不是得看看看,他这罪名成不成立?其实战王府有没有包庇要犯,并不是由陛下和我们大家决定的,而是由慕千璃是否当真谋害凤仪公主来决定的。”
皇后顿了顿又说:“若是慕千璃有罪,容世子和战王府便是包庇朝臣凶犯,陛下想要如何惩罚他们,那都是名正言顺,想来就算是父亲和长公主也不会有二话。
可若是慕千璃无罪,容湛只是护卫他们南朝的百姓免受北漠的荼毒而已,何罪之有。”
于是问题的关键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人群之后最不起眼的慕千璃身上。
一秒成为万众瞩目,也就慕千璃脸皮厚,所以淡然面对。
“到底是皇后心思清明。”南帝脸色也缓和不少,转而看向身边的总管太监,“去驿馆请北漠四皇子等人过来,就说朕决定亲自审查凤仪公主被谋害一案。”
“陛下英明。”花皇后柔柔一笑,目光转而越过众人,落在慕千璃的身上,“慕千璃,公平公开审判的罪名本宫和陛下已然给了你,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能否洗脱罪名,救自己,救世子,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皇后娘娘。”慕千璃低头称谢,她自然知道花皇后是在帮她,将主动权递到她手上。
同时,她也知道花皇后这是在告诉她,这是他们这些人能做到的极限,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全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案子已经清楚明白,人证物证具在,还有什么可审的?”南宫城拧着眉头,虽然他心里清楚就算当众审查,慕千璃也翻不了天,但是碰到慕千璃的事,他的内心总是浮躁不安的很。
慕千璃冷飕飕的看向南宫城,今天的事她不说,不代表她眼瞎耳聋,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衣服被老婆戴了绿帽子的脸摆给谁看。
他二大爷的,其他人她得罪不起,还怼不死你这个渣渣。
原本不过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掉逼格,毕竟被狗咬一口,正常人的做法都是直接打一针,而不是直接冲上去咬上一口。
可她发现她错了。
她的忍让,那是在纵狗行凶。
畜生终究是畜生,没有人性,自然不知道收敛。
所以最好的法子其实应该是,狗咬过来的时候,抡起地上的板砖,一巴掌拍上去。
砸掉他满嘴狗牙,看他怎么咬人。
只有知道疼了,才会知道畏惧,才会知道收敛。
“六皇子口口声声说我杀人,怎么?六皇子当时是亲眼在现场,亲眼看见我杀人的?如果不是,那么堂堂皇子公然诬陷臣女,到底又是什么居心?该不会是我拒绝你的求复合,所以你恼羞成怒,要置我于死地吧?”
“本皇子一切为了南朝,能有什么私心?还有慕千璃,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个女人而已,你以为本皇子会稀罕?”
不稀罕先前在宴会上一再请旨赐婚又是为了什么。
“慕千璃,你胆大包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带毒的匕首刺向凤仪公主,杀人罪行无从抵赖,你需要巧言利口,顾左右而言他。”
“杀人?那元凤仪死了吗?”慕千璃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话倒是问到众人心里去了。
北漠那边还没传来元凤仪死的消息,显然她还活着,但是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但!
她好像真的还没死。
既然没死,那么这杀人的罪名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凤仪公主如今赌气攻心,药石难医,御医都束手无策,如今没死,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没人认为元凤仪还能活下来。
“还有一口气,那就没死。人都没死,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定我一个杀人之罪,还说不是包藏祸心,另有阴谋?”
“我看你分明就是在胡搅蛮缠!你下毒害人的事,你的父亲,北漠四皇子,慕家无数家丁仆人,还有你身后这位容世子,他们都是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狡辩不成。”
南宫城字字杀机,别怪他心狠,只怪她不死,容湛便不会被定罪。
是他们自己将她和容湛的生死绑在一起的,怨不得别人!
这一次,他要让所有人看见,背叛他的人,他绝对不放过。
“是吗?你看到我下毒害人了?”慕千璃一脸无辜的看向端坐在轮椅上的容湛。
世子爷淡拂白衣,言简意赅:“没有。”
南宫城眉心一紧,冷意散发:“王叔,纵然你再怎么喜欢慕千璃,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何况你瞎,不代表其他人也瞎!”
容湛淡淡的抬起头,目光淡漠的看向跳梁小丑一般的南宫城:“你在质疑本世子?”
不得不说,世子爷气场一开,谁与争锋。
只是简单一句,却让人感觉心头一紧。
只是……
慕千璃忍不住瞥了一眼高台上的南帝,他这么嚣张就不怕惹怒对方吗?
质疑容湛,便是挑战战王府,如果南宫城点头,那么世子爷可真就要出手,跟他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