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负苍生
“你！”
殷月兮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
她很快意识到大祸临头了，连忙跪下，向梅华妆讨饶道，“她是无意的，请夫人勿要怪罪她。”
殷玖满脸忿然，并不以为自己做错了哪一点。
梅华妆擅长揣测人心，就如现在。
她原本对殷家的后辈不甚了解，只不过她在一旁审视了一会儿，就对这几个人的性格有了一些数目。
殷月兮如一捧不起波澜的温水，温婉却绝不适合掌权，殷玖似火一般烈性，决绝而冲动，尤其是她那张嘴利得犹如挂了一把锐利的刀，虽是有一定用处，却好似用不到地方。
彼此都有缺陷和优点，单个放，哪一个都不成气候，可若是放在一起，让她们优势互补，恐怕就有些用处了。
所以，她决定留下殷玖。
心里盘算好，她立刻就说道，“小玖，我给你一次吐露心声的机会。”
殷玖赌气地说道，“好，你让我说，我便如实地说，夫人，我和殷家每一个人都不同，姐姐和小弟都深受家族的熏陶，对夫人忠诚无比，为了夫人，她们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而我则不同，我要的向来很简单，也不是那么的简单，我只想活下去，而我知道，这是夫人永远也给不了我的东西。”
梅华妆有意放下身段，对她好言相劝道，“你知道一个飘零的孤女会遭遇一些什么吗，一如你方才所经历的那样，这是整个俗世的缩影，我们改变不了世人，唯独只能改变自己。”
“你可以现在就做出离开的决定，但你根本就没有生存的基础，你走出去，以你的长相，你比我更清楚，你最后会落到什么境地，我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诉你，花街柳巷，将会是你最后的归宿，你若真想离开，至少也得学好了足够的本事，才能有离开的资格。”
无奈她一点都不买账，并且还她拿起了黑胖子留下的那把匕首，几下就划花了自己的脸，她曾有一张明媚动人的脸蛋，她毁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负气地说，“夫人，我的容貌毁了，那现在够资格了吗？”
鲜血沿着她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徒留下狰狞的伤疤，她这一毁，毁去的是整张脸，而不是某一处。
她的心狠手辣，连梅华妆都觉得几分惊异。
殷月兮一阵抽泣，“小玖啊，你又何必……”
梅华妆知道对她一味地放软是不奏效的，于是决定给她几记重拳。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纵是毁却了容颜，又怎么能改变了你备受欺凌的下场，你的处境，你的地位，并不是一张脸可以决定的。”
殷玖紧接其后，反问道，“那又是什么决定的？”
梅华妆缓缓伸出手来，银光一闪，她防不胜防，就被捆得严严实实，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悬丝，我的手指略微动一下，你就会成为一地的肉块。”
殷月兮紧张万分，手指扣紧，血色渗落了下来。
她望见，梅华妆狠厉的脸，也望见，那把骨伞下，少年的一双眼寒冰凛冽，他那唇角的笑靥却愈加璀璨炫目。
她莫名地窒息。
殷玖的头顶，同样有一双冰冷，如看死人的眼，“我若杀你，你有还手的机会吗？同样，别人想杀你，你可以逃得过吗？我杀你，只是因为我想杀你，没有其他任何的缘由，你或许觉得我蛮不讲理，但世上的人大多如此，没有理由的杀戮多之甚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羸弱，就是在给他们杀你的机会。”
殷玖不以为然地扯扯唇角，“夫人说这么多，到底还是想把我留下来的。”
闻此，她幽幽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不出一点愉悦之感，能听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凉，“你的面子并没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我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将你拦下来，不怕告诉你，你之于我，和蝼蚁又有何异？”
殷月兮还想为她求情，却被梅华妆无情地打断，“随你去，死也好，活也罢，我身边的人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不算少，哪怕全天下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不会就此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在这条路上，我要自己走得如意，谁阻我，我杀谁，谁挡路，我灭谁。”
“所以有没有人在一旁助我，有没有人为我铲平前方障碍，有没有人成为我脚底下的垫脚石，这些决定的不是我前进的方向，亦不是我路程的短长，没有他们，没有你们，我一样活得恣意，一样得摸着黑，往前走。”
“最后再说一遍，你是死是活关乎你自己，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殷玖受气，但冷静下来一想，她的话又不无道理，而且每一字都似戳进了她的心肺，给她留下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颓然垂眸，“我留下来，连命都保不住，既是生存不下去，又何谈重回殷川，光耀殷家的门楣？”
“你有毁去自己的决心，又有能有对自己下狠手的本事，还愁什么毁不了别人，活不下去。”
“你拿着那把匕首，难道就光会伤害自己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