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篝火晚会的结束,这种感觉都从未离开过。他把这种感觉告诉了桑格,桑格听到沉默一会儿,道:“大汗,等仪式过了去请示请示大祭司吧。”
耶律觉点点头,看向大祭司的眼睛却莫名射出不安的火焰。
一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狂热的人们才渐渐安静下来,耶律觉叫起桑格,到大祭司日常居住的营帐时却发现大祭司已不知去向,案几上的的铜盆里留下明灭的火焰。
“咦,这个时候大祭司又去哪里了呢?”桑格四周看看:“天也不早了,不然大汗等明天再来问吧,想来一时半刻也没什么事的。”虽然对待大汗事情万分上心,但是桑格是个性情粗犷豪爽的人,这种微妙的变化,他并没有感觉到。
耶律觉默然的点点头,掀开帘子离开。桑格跟在后面,出了营帐便向自己的地方走去,在路过先王的祭屋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竟然亮着灯,似乎有人影晃动,桑格奇怪的向里面探了探,却发现大祭司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大祭司!”
他冲过去抱起大祭司,徒然感到一股凉意从四周丝丝窜进自己的身体里,大祭司还有着鼻息,胸口却留下一个碗大的洞!他抬起头,看到桌台上摆放的东西很齐全,仿佛这里不久就曾举行过什么神秘而庄严的仪式。
而案几之后,端坐在正中间的先王耶律齐的遗骨,十年不腐。
在胡狼,只有可以拯救胡狼族人的才能做上大祭司之位,每一代大汗,都会由上一届祭司指引找到自己的祭司,祭司与大汗之间会立下灵魂的契约,在找到下一个祭司之前,誓死效忠与自己立下誓约的大汗,多少年来从未变更。然而到了耶律觉,先王莫名早亡,而大祭司却迟迟不变更,难道大祭司要帮助先王以一己私借大汗之身重生的传闻是真的?看着那副威严的尸体,桑格脚底莫名的泛凉,他觉得先王的脸仿佛被动过,透出一种铁青色。
桑格晃了晃脑袋,不对的,大祭司已经占卜出了下一个祭司就是那个中原女子,他不会背叛胡狼的,是自己多想了。
在他刚要起身的瞬间,怀里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啊!”
耶律觉坐在最高贵的营帐中,并非极寒之时,他却觉得周围的寒气越来越重了,他可以听到周围鬼魂的呼啸。
哗
帐帘突然被掀开,耶律觉警觉的站起,手中的银鞭刚要挥舞,却见是桑格,松一口气:“桑格,找到大祭司了?”,桑格默然的摇摇头。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桑格挑帘的动作,一片小小的阴影顺着边沿爬进来。
跟随着桑格进来的小小的阴影在营帐上方急躁的蠕动,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小小的阴影被完全暴露,那是一张邪魅的中年男子的面皮,眉宇间与耶律觉如出一辙。
耶律觉注意到,桑格的头低着,仿佛有一团黑雾在他脸上围绕,并且,他的感觉很异样。
他凝眉:“你怎么了?”桑格仍是摇头。
“抬起头来。”
桑格停顿一下,抬起头——竟是大祭司的脸!
耶律觉后退一步,银鞭瞬时而起,直向眼前之‘人’劈去!
“觉儿。”
消失了十年的声音从桑格的口中吐出,又似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耶律觉霎时间停住,吃惊而警觉的观察着这一切。
父汗?耶律觉并没有脱口而出,他知道,很多妖蛊异术,只需要一个名讳。
“觉儿。”
宛如地狱中吹来的冰冷气息刺的他头皮发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它细微而光滑的触角温柔的舔舐这耶律觉的脸,如同父亲的爱抚。
他想要挣扎,然而随着那些触角的深入,耶律觉感觉到自己如同冰冻住一般无法动弹,生命的力量在逐渐抽离!
耶律觉突然想起母亲临死前的附耳低语:
不要相信你的父亲。
火盆里的光,不知什么时候灭了。
所有的人都被赤炎的呼号声惊醒,赤炎喷薄着鼻息,似乎是顾忌着什么,不安的绕着耶律觉的营帐打转。赤炎是大汗的守护兽,如此的反常必然是大汗出了事端,所有的人都暗中拿起了武器,一步步靠近。
“大汗?”
“大汗?!”
如此时刻,大祭司和桑格等人竟皆不见踪影,各部将领心中忐忑,在帐外疾呼。就在他们要闯进去的时候,帐帘突然被掀开!
耶律觉一袭裘袍冰冷的站在那里,地狱的气息在他的周身流窜。
“大、大汗?”
赤炎冲着他龇出锋利的獠牙。
啪!
银鞭突然甩在赤炎的身上,巨大的力道使它身上显出一条粗长的血痕,赤炎几番挣扎,终于呜咽一声,窜入地底。
“什么事?”嘶哑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情感。
见到大汗无恙,又被刚刚一吓,众人皆散去。
当一切归于宁静,清冷的月光下,耶律齐感受着风打在脸上的丝痛。经历了十年暗无天日的蛰伏,他终于再次感受到大漠的狂风,再一次体会到心脏在身体里跳动。
十年前他因为一个女子而背叛胡狼,错过胡狼进攻大叶的最佳时机,甚至为了她放弃了家室王位。他们彼此互下情蛊,死生相许,可是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去之际她居然反悔,不仅没有与自己同下地狱,还嫁给了大叶的皇帝!集聚的怨气经久不散,被与他有生死契约的大祭司感受到,故而改变了天命,中下脸蛊,以人之灵魄祭之,在今夜,他终于重见天日。
不远处,无心的大祭司僵硬的走过来,耶律觉身后的桑格脸上的青黑散去,颓然倒在地上。大祭司四肢投地:
“恭贺大汗重生!”
耶律觉阴冷的看着他,嘴角不自觉的抽动,那是耶律觉灵魂深处不甘的抗争。
从死亡之地回来的他带来魔鬼的气息和不可思议的能量。熟睡中的人们的身体逐渐发生不易察觉的异变。
重生的灵魂,需要血的祭奠!
毅王府
“曲儿,去把这个送给小世子吃去。”我挽挽袖子,指指旁边刚做好的粉糕。
“是。”
望着曲儿离去的身影,遮挡在雾气氤氲的厨房里的心逐渐皱缩。我低下头,摸摸自己的小腹,落寞难掩。
很久以前,自己也曾被上天眷顾,也曾有一个生命在这里顽强生长,属于我的生命。
可是他却被我亲手扼杀,上天不会再给我机会。倘使、倘使我留住了它、它也可以吃上我亲手做的食物,叫我一声娘亲。
“呦,苏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小厮擦擦手问道。
“没事,刚刚葱呛到眼睛了。”
“哎,苏姑娘还是出去歇歇吧,这厨房烟熏火燎的…”
我掩过眼角的泪光,刚迈出门口,便遇到顾万离身边的丫鬟。
“苏姑娘!苏姑娘可找到您了!”她见到我一脸欣喜,拉住我便走。
“怎么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苏姑娘,您快看看我们主子去吧,她这两天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进门,今儿一清早就只叫着您的名字,可真吓死我们了!您好生看看我们主子去吧。”
我凝眉,顾万离?
“顾万离你找我?”我一踏进这个门,下意识的颦颦眉。窗外日头已过三竿,刺眼的阳光照耀了整个大地,而在这间屋子里,阳光仿佛是无处遁形的奢侈品,一切都被遮盖,空气中浮动着阴暗、滞涩和令人绝望的幽闭。
她背对着门,发丝凌乱,肩膀有不易察觉的颤动。我犹疑的侧过身,缓慢的接近她:
“顾万、”我心中一惊,硕大的铜镜里,女人的脸上涂满了厚到发指的脂粉。
“为什么、为什么我用了你给殷虹的东西,脸会变成这样?”她幽幽的转过身,泪水在她的脸上划出明显痕迹。
我的余光扫到她妆奁上熟悉的瓷瓶,顿时清明。一抹讽刺的冷笑牵于嘴角,我附在她的耳边:
“你不知道么,死人的东西不能动,有毒。”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脸上的粉因为无法自制的颤抖而干裂的掉落下来,露出粉嫩的,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皮肤:
“有、有毒?”
“对,有毒。”
“你敢对毅王府的人下毒?”
“谁说这毒是我下的?顾万离,你可不要血口喷人,王爷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她精明的眼睛转了转,仿佛明白了什么,含着泪跪在我的面前:
“苏、苏姑娘,惹了你的可是殷虹啊,我是无辜的、你快把解药给我吧,我真的好痛苦。”
“解药?”我温柔的拉起她:“苏烟怎么会有解药呢,谁有解药谁不就是投毒的凶手了吗。”,说罢我抬腿便走,她在后面喊住我:
“程无颜!”
我僵住,背对着她:
“你叫谁?”
“我知道,你不是舞姬,你是王府的王妃程无颜,那天你和梅洛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移到我的身边:“我也知道,你想扳倒梅洛,你是不是觉得对她束手无策?”我转过头,看着她破碎的脸,等她的下话。
“她虽然看似无关痛痒,却坐的太稳了,但是有了我就不同了。”她看向我的眼睛:“我可以帮你扳倒她,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