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没有了。”潇竹寒看看名一手:“在我捡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
“孩子?她的孩子…没有保住吗?”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死就已经是她的造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幸运,再说,当时的我也没想要帮她保住孩子,我只是想要一个试验品而已。”
名一手嗤笑一声:“你呀。”
潇竹寒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低垂下眸子,看到茶杯里鲜嫩的茶叶在水里打晃。
在她离去的那段时间里,他常常想,如果,当初保住了她的孩子,那么她会不会仍然留在这里?
“怎么不说了?然后呢,她开口了吗。”
“那一日我将她叫过来,我对她说:你知道吗,你丢了一件最宝贵的东西——你的孩子没有了。就这样我告诉了她一切,呵,我到现在还能想起她错落的眼神,抖动的双肩。”
“那一天她没有喝一口水,吃一口饭,只是抱着那只白色小猫坐在那块石头上,整整做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她便站在了我的门前。我终于盼来了她的哀求,她却只是对我说:我要换脸。
那时候我轻蔑的看着她,反问: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她没有回答,毫无怯惧的直愣愣的看着我:我要换脸。”
名一手转脸看向他,杯中的水有些晃动。
“我给她换了脸,使她的容貌恢复了七八分,可是她并不满足,她手攥的紧紧的她说:‘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美艳,美艳绝伦!’。”
“于是你给她下了蛊,不仅仅是因为只有美人蛊可以达成她的愿望,还因为你发觉自己的心快要遗落在她的身上了,你想要将自己的心拿回来,可是,随着美人蛊的深入,你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已经对她欲罢不能,你爱上了自己的试验品,爱上了自己耗费精血的成果。”名一手接话,语气平淡却透着淡淡的肃然。
“从她换脸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为了留住她,我故意将调试期延长,交给她一些简单的医术,可是、”
“可是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你的‘阴谋’。”
“晚上我回到竹屋,她就站在我面前,面若桃花眼若秋波,浅白色的纱衣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姿。”
名一手的茶水洒了出来,嘴唇有些僵硬:“你们、”
“我们在床上耳鬓厮磨,然而最关键的时刻她推开了我,她对我说:放我走。”
“竹寒、”名一手的鼻息不再温和,他握住旁边人的手:“你真的爱上了她?”
潇竹寒反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兴许只是一时兴起?毕竟在这平虚谷底呆久了,都会有些寂寞,还好,你来了,不是吗?”
潇竹寒清冽的眉眼有一种别样的韵味,透着精明与世故,却也透着明媚与耀目。名一手就沦陷在这双眸子里,抽不出身,半晌才叹笑:
“我永远都输给你。”
“因为我是你的师父。”
“因为你是我的情人。”
“哈哈哈哈。”潇竹寒笑起来,亭子上的彩鹊飘飘的飞走。
名一手也笑起来,两个人的手却不曾有一刻松开。
“好了,故事总要说完吧,后来呢,你就放她走了?”
“我将她赶出了我的屋子,她却直直的在我屋前跪了一夜,我本想用美人蛊留住她,但是,”潇竹寒站起身拉着名一手来到后面的一块缠满藤蔓的峭壁,掀开那些藤蔓,本该光洁的峭壁上竟刻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躲在他们身后的穆沉悲愣在那里,有咸咸的液体落进他的嘴里。
满满的,全部的是他的名字:
穆沉悲。
“这、”名一手惊诧。
潇竹寒点点头:“全部都是她写的。”
“所以你就放了她?”
“你看,”他们转过身:“她喜欢彼岸花。”
他们所站的陡坡之下,红色的彼岸花圃开满整个山坡,它们规整的排成了三个鲜红的大字:
皇北天。
“我没有再挽留她的理由。”
穆沉悲的眼睛完全被那座墙壁吸引,没有注意到山坡下的彼岸花正开得绚烂。
“可是她活不了的多久了。”
“既然她的心不在我这里,留着她也无意,不若去了干净。”
“你还是这个性子。”
潇竹寒浅笑,没有告诉名一手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花的时候有多么的震撼。
他和他之间错过了太多,有些话适可而止便好。
“那,以你看来,程无颜她真的没救了吗?”
“程无颜…原来她叫程无颜?”潇竹寒漠然的冷笑:“出了平虚谷就不是我潇竹寒的人,是生是死与我又有何干?”
名一手低头抚弄手边的常青藤:“我可以认为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不,”潇竹寒牵过他的手:“我说的任何话,都是只为你一个人。”
名一手动容,青草碧藤之间,两人相视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潇竹寒和名一手并肩而行,穆沉悲也决定悄然离开的时候,名一手却再次提起了无颜。
“其实,美人蛊看似无解,但是,”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包用纸包好的东西,小心的打开里面仅有些碎末。
潇竹寒疑惑的挑起一点放于鼻尖:“这个味道…”
“是雪寒花,程无颜就曾服用了这个,所以她的身体会自然的发出一种诱惑人心的香味。我想,既然雪寒花有解百毒的功效,也许,也可以、”
潇竹寒皱眉:“不,不够,即便是它可以解百毒,但是美人蛊是活蛊,雪寒花太弱、”——“兽血!”两个人齐声喊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对!就是兽血,以兽血灌之,必然能加大它的功效,泯灭美人蛊的腐蚀。”
“但该要用什么样的异兽才能做到呢。”
“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
“什么?”
“穆沉悲。就是他用心血为程无颜催开了雪寒花,我当时还很惊奇,一个用心血催开了雪寒花的人怎可能躲开异兽的攻击,并且还活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穆沉悲是当年穆家庄的遗孤,拥有一半的上古兽血,一旦到了危急关头便会激发出他的兽性,他的眼睛会变成血红色,功力大增,用他的血,既可以填补了雪寒花药性太弱的缺点,又可以使其的药力不会过猛。”
潇竹寒惊异的看着他,眼角露出奇异的光芒:“若真如你所说,那么他真是绝佳的药引。”
穆沉悲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一直坐在那片草丛里,看着那被青藤缠满的峭壁发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起身,拨开那些青藤,伸出手指一点点勾勒那些笔画,仿佛能看到当初那个女子一笔笔刻下这些字的时候的痛苦与迷茫。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的时候,朱雀再一次降临,在他的头顶盘旋,穆沉悲见机抓住它的翎羽,一跃而上,朱雀察觉到,凌空而起。
御书房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人参养荣汤,您喝一点吧。”
“放着吧。”皇景浩头也不抬。
德福海将瓷盅放在案几的边上,叹道:“皇上,您忧心国事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这样下去是神仙也熬不住啊。”
皇景浩顿了顿笔,看看一旁的折扇:“我知道了。”
“皇上!”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德福海前去查看,不多时呈着一封信函而来。
“是谁。”
“禀皇上,是段府的段白,他说这是段大公子段累玉要转交给皇上的。”
皇景浩凝眉,接过信函,打开里面有两张薄纸,第一张是段累玉的亲笔:
臣本无意与皇上抗衡,但贪嗔痴念皆是人之本性,家妹之死,前因后果、是非对错,累玉已无意在追究,只愿完成她最后的遗愿。
他疑惑的打开第二张纸,却是熟悉的段莲石娟秀的字体!
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宝贝在哪里,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皇景浩凝眉,瞬间大惊!他急忙去寻找,果然再见不到黑煞令的踪影!
“来的人呢?他在哪儿?!”
“禀皇上,人已经走了。”
“段府那边呢。”
“禀皇上,据探子来报前日夜间就已经驾车离去了,现在偌大的段府都空着,仅留下了几个看院子的家仆。”
看着皇景浩刚刚焦急的面容,德福海心里也酿起不好的预感,低声道:
“皇上,要不要现在去把他抓回来?”
他思考一下,“不必了。”皇景浩镇静下来,捏着那封信,目光冷冽:“叫探子暗中跟着他们,看他们到底落居到了哪里。”
“是。”
在远离皇宫的沙漠之巅中,异族的人们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疯狂的庆贺,已经盲眼的大祭司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一颗少女鲜活的心脏就紧紧攥在他的手中,他高举着那还在跃动的心脏,仰天高呼着听不懂的咒语。
在他面前的耶律觉安静的坐在高贵的席位上,今日是他的5岁生辰按照胡狼的习俗,5岁是命中最弱的时刻,必须要大庆以驱赶灵魄,然而从开始到现在,耶律觉始终觉得自己旁边空出来的座位上有一双眼睛再死死的盯着自己。
冰冷,熟悉。
那目光仿佛一把利剑一样插进自己裸露的胸膛,甚至连处于沉睡的赤炎这几日都不安的躁动。
耶律觉从未像此刻这样不安,他隐隐的感觉到,有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在逼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