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裘家门前,几个人上前砰砰的敲门,开门的是丫鬟,看见一群人涌进来,吓得大叫:“不好了,有人来打抢了。”
被领头的推到一边:“叫什么叫?没看见你家主人在这里吗?”丫鬟战战兢兢的,这才看出这些人穿着也还干净,况且现在清平世界,哪里来的盗贼?刚要上前问什么,那些人早提熘着裘世达进了里面。
裘母的衣领被他们揪住,挣脱不开,等到了里面,才被他们往房里推:“快些进去把银子拿出来,不然就只有上公堂一条路。”
别说没银子,就算有银子,让裘母拿出来比割了她的肉还疼,在自己家里,似乎又寻回些底气,双手叉腰站在自己门口只是骂道:“这是人家内室,哪有你们这样就要进去的?”
裘母这般不讲理,倒也是众人料到的,这里的宅子是赁的大家也都知道,再细细看,这里的家具什么的,都不是什么好的,裘母身上穿的也不过就一般的衣衫。
几个领头的在一起叽里咕噜商量了一番,有个年纪大些的上前对裘世达行了一礼:“裘爷,唐爷给了你银子也好,没给你银子也罢,这些都和今日之事无关,还请裘爷把银子都结了给我们,省的到时闹上公堂,裘爷面上也不好看。”
裘世达自进来后,众人不容他说话,况且被打被骂已经累了,此时只是坐在地上歇气,听了这句,眼睛咕噜一转,起身开口道:“既这样,容宽限几日。”
宽限?这人迟疑一下,点头道:“宽限几日也是成的,不过裘爷,日子也不要多了,就三日。”三日?裘世达心里暗算了一下,三日就算借不到银子,大不了拿着平日积的几两银子一走了之,再去他乡。
刚想答应,那人就又道:“不过怕旁人不信裘爷,我们还是留两个伙计跟着裘爷吧。”怎么会这样?到时候真赔不出钱来,只怕就要回乡下了,这么多年,还做的来那些粗活吗?
裘世达脸上有汗滴下,见他踌躇,早有人喊出来:“姓裘的,宽限你三日,已是天高海阔的让步了,你若不答应,就现时把银子拿出来吧。”
说着捏起拳头,裘世达被他打怕了,忙道:“三日就好。”那人这才把拳头放下,留了两个人守在那里,大众散去。
裘母气鼓鼓的坐在那里,瞪着儿子:“没银子,这可怎么办?”裘世达还在盘算着该去和谁借些银子,江家是不成的,已撕破脸了,看来只有桃姑了,陈家大富,别说一千五百两,就是再多十倍,也能借了回来。
忙对裘母道:“娘,现时别想这些,你上次不是说桃姑对我们还极有情意,少不得你去陈家走一遭,见了桃姑,多求求她,借个两千银子来完了这次的事情。”
裘母瞪着儿子:“不是说要去控告,说陈家强娶有夫之妇,怎的现时又不去了。”一想到这点,裘世达就肉疼的紧,此时紧急,先把这里的事情混过去了,旁的事以后再说。
都商量完了,才见裘父踱了进来:“刚才外面吵嚷个什么?怎的现时还不吃饭,天都黑了?”裘母恨恨的骂他:“只知道吃,全不知道怎么帮儿子,要你又有什么用。”说着进屋去翻衣衫好明日去见桃姑。
陈家那里是母子俩一起去的,那两个伙计也紧紧跟随,倒不需再派人跟随,等到了地方,裘世达自然不好进陈知隆家,见母亲在门上递了贴,心就开始悬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守门的通不通传?
过了一会守门的笑嘻嘻的拿着贴回来:“大奶奶有些不舒服,二门不敢递贴上去。”没想到连陈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裘世达正急得跺脚时候,一眼看见有个眼熟的丫鬟从门里走出,瞧见正好是香叶,等她走出一截才喊住她。
香叶转身见是他,面上不由浮出喜色,裘世达也顾不上说旁的,只是托她去桃姑面前说一声,让自己的娘进去见一面。
香叶今日却是难得被差出来替桃姑去请族中的妯里来说话,听了裘世达这几句话,横竖要去回话,点头就应了,喜得裘世达左一个揖,右一个拱的谢了。
香叶要先去请人,刚迈出步子,就有个婆子出来:“香叶,奶奶说不需去请人了,这农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这话正落在裘世达心坎上,见香叶重新进了门,和裘母站在一起等着,过了有半顿饭的工夫,刚才那个婆子走出门对守门的问了句,守门的恭敬回答了,这婆子径自往裘母那边走去:“裘太太,大奶奶请你进去。”
裘世达的这心这时全都放下了,桃姑为人心善,又重情意,自己的娘怎么都和她有过五年的婆媳之情,这银子,定是能借到的。
心一松,看着离此不远的三老太爷的宅子,何不去他家也碰碰运气,再借一些银子好做本钱,想到这里,忙往那边去。
那两个伙计见他走了,一个守在陈知隆家门口,另一个就跟在裘世达身后。三老太爷家没这么多的人,进门也十分顺当,三老太爷坐在厅前,看见裘世达进来,眼皮都没抬,只是从嘴里哼出一声:“你是来还银子的?”
裘世达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三老太爷连茶都不吩咐下人上,见裘世达什么话也不说,勐拍一下桌子:“把这个骗子给我打出去。”立即上来两个下人要把裘世达拉出去。
裘世达忙道:“三老太爷,这是怎的回事,在下怎么是骗子?”三老太爷气的胡子都抖起来,前几日自己的铺子里,生意少了很多,问起来,竟是陈二爷那里说的,不让再从自己那里走货。
忙忙的寻到陈二爷,拿出长辈架子要他给个说法,谁知陈二爷没见到,倒是陈知隆出来写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派去楚家和裘家的人,三老太爷愣在那里,陈知隆微哼一声:“三叔公,我敬你是长辈,你所做的那些事我不放在心上,谁知你手越伸越长,连我房内事都管起来了,我的妻子,我要娶谁就娶谁,容不得你来做主。”
三老太爷这几年养尊处优,在族里说一不二,哪受过这样的气?气的瞪着眼睛指着陈知隆:“你这等大逆不道,我要开祠堂请人评理。”
陈知隆的眉微微一拢,手上拿出一样东西,是裘世达写给三老太爷的借契:“三叔公,这东西我都拿的到,你真以为,还有什么东西我拿不到吗?”
三老太爷顿时软了下来,这些东西他都是收在卧房的一个匣子里,钥匙随身带着,连随身姬妾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所在,陈知隆竟能单独拿出一张借契,他额头上顿时有冷汗下来,抹一抹汗道:“侄孙,这事是三叔公煳涂,你休放在心上,我听的人说,侄孙媳妇是个极好的人。”
陈知隆这才把借契还了给他:“三叔公,你这么多年银子也赚够了,也该收山了,做侄孙的孝敬你三千银子做了养老之资吧,那铺子,也该收了。”
裘世达怎知道这些事的底里,还在那里嚷道:“三老太爷,当日你明明和在下说好的,要,”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三老太爷已经跺脚:“给我把他的嘴堵上,这样的骗子,怎的到处乱说,打了出去。”下人们齐声应了,捡起棍棒扫帚之类,把裘世达打了出去,扑通关上大门,裘世达想要再敲门时候门开了,一个小厮露出头来:“三老太爷说了,那五百银子,三日之内你要送上门来。”
说着门重又关上,见裘世达垂头丧气的出来,那伙计忍笑道:“裘爷,原来你的交情都是极好的。”裘世达恨的没办法,巴巴等着裘母,眼都差点望穿时候,见陈知隆家门口一群婆子手里拿着各种东西赶逐着裘母出来,口里还在乱嚷:“那里来的老乞婆,竟然还冒充大奶奶的亲戚,惊扰了奶奶,当的起吗?”
裘母抱着头,嘴里只是嚷自己不是骗子,哪个肯听,脸上已划了好几道,转眼已经被赶到裘世达跟前,裘世达忙护住她,领头的是老刘家的,见了裘世达,哼了一声就带着众人进去。
见了裘母这等样子,裘世达不消问就知道桃姑那里也是碰了一鼻子灰,裘母眼里的泪混着脸上的血在那里,显得有些狰狞:“儿啊,桃姑怎么变了一个人,全不是当日我的贤惠媳妇?”
话没说完,里面又有个人被推了出来,接着老刘家的手里丢了个包袱丢到她身上:“奶奶说了,你既恋着旧主,奶奶就成全你,由你随你旧主去罢,这里是你的东西,奶奶还赏了两件首饰给你。”
接着老刘家的转身进去,被推出来的是香叶,裘世达忙上前搀住她,裘母顾不得许多上前拿起那个包袱,打开来见里面有好些的首饰衣衫,忙忙的就要往怀里揣。
香叶此时也醒过来,明白自己只怕是被桃姑当了打人的棒子,只是裘家现在已经败了,陈家又不收留,那些东西是自己活命的根本,见裘母拿着自己的包裹在那里捡着东西,忙扑上前:“这是我的东西,快还给我。”
裘母哪容她来要,一膀子把她推开:“你连人都是我家的,这些东西自然也是我家的。”香叶哪容她这样说,抱住裘母就咬住她的手,裘母吃疼松手,香叶顺势抢过包袱。
裘世达一来见香叶包袱里还有些东西,二来也要护住自己的娘,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帮着裘母就打起香叶来,立时三个人混成一团,缠打起来。
这场混战立时就传到桃姑耳里,她垂下眼帘,十倍之报,终于践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