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韦斯就要变天了。但是,似乎只有少数人能察觉到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只有希尔维娅对于局势的敏感使得她整日惴惴不安。“军务后勤部怎么样了?”希尔维娅一边搅拌着仆人送过来的奶油蘑菇汤,一边支着右脸,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的文森特问话。“一切正常。”文森特汇报的时候顿了顿,犹豫道:“但又有点奇怪。”“哪里奇怪?”尽管希尔维娅身上还带着隐伤,但她还是忍着疼痛坐了起来倾前身体,以示对这个回答的重视。文森特回答道,“哪里都奇怪。今天,我和那些猪头谈话的时候,无意间得知了这样一条消息——查韦斯的卫戌司令竟然无缘无故逮捕了一堆人,之后又将他们无罪释放了。”希尔维娅嗤笑一声,声音中带着鄙夷,“放了?那个拷问狂魔?”文森特双手支着下巴,驼起背,这是他疑惑不解时一般会采取的思考的姿势,“我开始也在想,他为什么会轻易放人。后面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多亏那些贵族弟子的口风不怎么严实。起因是传单。有一大堆人在街上光明正大的散发着宣传用的传单。”文森特喃喃道,“上次这种盛况还是在双翼爆发的那段日子里见到过……”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告诉希尔维娅自己得到的结果,“这些散发传单的人群很快就被警方控制住了,没有人员伤亡。他们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对查韦斯发动什么袭击。卫戌司令也对所有人进行了询问。警方也都调查过了那些传单,但结果发现——那只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希尔维娅慢悠悠地舀起一勺汤,颤悠悠地送到自己嘴边,仅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使得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她还是咬着牙硬撑着。“绝对,绝对不能被什么人发现异常……我还没有废物成这样……”她咬着嘴唇,试图掩盖自己因为疼痛脸上出现的苦楚,“文森特,你真的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同僚们想的一样?有什么人会什么都不要,只为了上街无偿发纸?不,绝对不可能。肯定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只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而已。”文森特笑笑,“早知道老大你会这么想。但是,传单上面没有什么反对现有秩序的内容,无缘无故的调查拘留也不能超过一天的时间。那帮人的口径又出奇地一致,这倒让安全部的警员犯难了。我也特地和负责这项案子的有关人员接触过了,但人家也没从那些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恐吓,利诱,什么也好,他们什么都不说。”希尔维娅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细汗,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 没有口号吗?他们会放过这个向达官贵人宣战的机会?会放过这个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机会?”文森特想了想,“什么也不说的人也不是全部。有个警员讯问的时候就问了那些人,你们散发这些传单究竟是想传递什么样的信号?带头的那个人回答——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写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真是**裸的挑衅。”希尔维娅的唇线紧紧地抿在了一起,非常苍白。良久,她叹了口气。“ 我可是真是反感这个国度的尿性。让人好好地过日子不行吗?”文森特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离乱是建立的基础。虽然这个过程极其之漫长和煎熬。”“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什么都预测的到的话,这个世界也会因此无趣不少。”希尔维娅又喝了一勺奶油蘑菇汤,但却没有尝到丝毫的甜味。“对了,关于地下市场的武器流动情况的调查,文森特,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叫查韦斯安全部的有关负责人加强一下帝都的治安管理。对于可疑人员的排查要更加认真一点。虽然我觉得他们个个都不会听进去。”文森特点头,“好的。”他拉开椅子起身,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老大,你怎么最近突然卧床休息了?你看起来并不像发高烧啊。”希尔维娅面不改色,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东西,“啊……没什么。我昨晚摔着了。”文森特越发疑惑,“你都这么大了,还玩平地摔这种东西。这里的每个房间可都是铺了地毯的唉。”“我在走廊摔的,不行吗?”希尔维娅面无表情,只是嫌弃的神色呼之欲出。“还不快走。妨碍病人静养。”“好好好,老大你注意休息,小弟我干活去了。”文森特连连点头,把门关上。“她会摔跤?这可真是这个年度我听到过的十佳笑谈之首。只是,如果不是摔跤,是什么让她这个工作狂需要卧床静养呢?”文森特想着这件事,忽然又惊觉——本该寸步不离照顾希尔维娅的美狄亚居然会不见踪影?!“这可真是……奇怪啊。这个病还真是来的诡异。”文森特就带着满肚子的疑虑离开了。不过,他也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他也不清闲,老大休假期间的工作,他也是要适度分担的。
希尔维娅目送着文森特关好门离开。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支撑不住自己,靠在枕头上痛苦地喘起气来。连思考都在疼痛的折磨下变得极其费力。看来那个人真的是想把自己往死里踹啊。希尔维娅苦笑着。“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好歹,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剧烈变动的局势还不足以把自己打的措手不及。”她静静地想着,又逼着自己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无论如何,现在快点回复自己的正常行动力,才是要紧的大事。上面会把重要的差事给一个卧床休养的病人吗?肯定不会。傻子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至于还在闹脾气的美狄亚……说实在话,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不要硬逼着自己了。她沉沉睡去,日暮孤寒。
另一边,站在走廊窗户附近的美狄亚,看见希尔维娅睡去后,才放下轻轻掀起的窗帘。她难掩脸上愠怒的神色。但转身后,却硬生生地把情绪憋了回去。德莉莎站在她的后面,恬淡宁静的脸庞竟然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还在和那家伙逞强吗?”德莉莎把手背到身后,与希尔维娅及其相似的红宝石双眸微微弯起,在夕阳的映衬下,似乎看起来真的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一般,“美狄亚小姐?你想来祈祷室喝杯红茶吗?”
美狄亚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来到德莉莎暂居的祈祷室里。也许是因为她的内心正因为前几天的事情郁闷着。她站在门边,看着冲水斟茶的德莉莎,“事先说明一句,我不会因为短暂的迷茫和痛苦而入教的。”德莉莎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又像是在回味什么悠闲快乐的时光一样,但她的睫毛最后只是轻颤了几下,随后归于平静。“不……严格来说,我也算不上虔诚。”德莉莎坐在黑红色的沙发椅上,那张沙发椅简直就像是凶杀案现场的摆设一样。她轻啜一口手里的红茶,“说实在话,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关于传教的工作。那是神父或者牧师的职责。另外,我也不觉得,让一个内心对自己,乃至教会仍然存疑的人来做这种影响别人信仰的工作是件正确的工作。”美狄亚听见这句诚实的反思后,隐隐约约对这个毫不矫饰自己内心迷茫的女孩产生了一丝半缕的好感。她走进房间,也在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道路呢?”美狄亚端起手中的茶杯,细细的打量着。这套茶杯不是希尔维娅喜欢的风格。太精致了。细腻的手感,白色的底色,还有绽放在杯子底部的蔷薇花。还有桌上的草莓奶油蛋糕。希尔维娅那家伙只会把手工做的粗劣的茶包丢到很深的杯底,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用这个茶包泡的粗茶喝上一天。对甜点没什么爱好。根据美狄亚和她相处的经验来说,希尔维娅的胃不是特别金贵,对于精致的料理感觉并不是十分敏感。有的时候,野菜烧豆子这种粗劣的菜色也能让她由衷地赞叹“烧的不错”(不过那次的菜色似乎是美狄亚烧的)。眼前的这个女孩却不是这样。她和她的生活方式看起来天差地别。但两个人的交往却又丝毫不显障碍。
“大概是因为,先贤的号召……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继承朋友的遗留下来的志向。”德莉莎搅拌着放进玫瑰方糖的红茶,动作优雅,“今天正好是七天的最后一天,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只要不涉及到特别敏感的话题。”美狄亚稍微讶异了一下。这好像是……对她抛出了橄榄枝的感觉?“你为什么要选择对希尔维娅……”美狄亚想了想,想不出其他的词语,只好咬咬牙,用了那个形容词,“死缠烂打?”
德莉莎放下茶杯。她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跟着她,你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迷茫的人对于光明总有强烈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