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目标是?!”陈安平坐在宽大高耸的白骨王座上扫视军队,声音帝王般深沉威严。
“没有蛀牙!”山坡下的亡灵大军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不是这个。”陈安平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尽管曾是一名大学教师,但要教会这些只有力量没有头脑的家伙如何在正确的时候正确的话还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抢钱抢粮抢女人!”老迈的亡灵军师上前一步站在王座前大吼,连吃奶――哦不,是连吸脑髓的力气都用上了。
“抢钱抢粮抢女人!”亡灵重复,惊天动地士气高涨。
“去吧。”陈安平挥挥手,大军整齐地向后转后队变前队,迈着机械没有丝毫活力的步子向远处黑云笼罩的城池进发,这是陈安平六个月来教会这些没脑的亡灵的唯一东西,不过他知道只要走出五百米,队列便准会一团糟,个子大的亡灵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越走越大,身后的矮个子只能加快步伐,到了队列最后基本就是在跑,排头兵稍一停顿后面就撞得一塌糊涂,一旦倒地就再也别指望能爬起来,抵达目的地时队列能剩下一半就很不错了。
所幸的是亡灵深渊最不缺少的就是亡灵,这里是整个多元宇宙的垃圾场,每天都有无数的世界向这里倾泻垃圾。
陈安平就是一个被倾泻的垃圾,在他所处的那个宇宙,那个世界,在那颗被称为地球的行星上,24岁的陈安平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开开心心地喝着雪碧走在人行横道上,被一位一边尖叫着一边猛踩油门的女司机驾驶的保时捷911敞篷跑车撞进了护城河。
然后,他醒来时就已经是亡灵深渊的一个领主了。诡异的夺舍事件,亡灵本就没有身体,一个灵魂夺取了另一个灵魂的控制权,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听起来就象是三流家写出的四流故事,无论是他生前所接受的科学教育还是现在一塌糊涂正在摸索中的鬼神体系――谁他妈知道该叫什么名字――都无法就这件事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大人。”亡灵军师打断了陈安平的思绪,“我一直想问……女人是什么东西?”
军师满脸对知识的渴望,“我知道什么是粮食,也知道什么是钱,但在此之前从未听过女人这个名字……是一种食物么?好吃么?”
陈安平转过身,默默注视着那张即便笼罩在雾气中也散发着老不死味道的老脸,强忍着往上面吐口水的冲动。
“不,女人不是一种食物。”陈安平冷静地指出,“她们是一种可怕的生物,破坏力惊人,尤其是当她们掌握了一种名叫汽车的武器且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尖叫时。”
“就象亡灵之嚎?”
“对,就象亡灵之嚎。”陈安平起身离开王座,走上了山,他的身体笼罩在一团雾气之中,面部若隐若现,这是深渊中绝大多数亡灵的形态,事实上陈安平能大致将雾气凝结成人型已经明了他的力量,而只有那些处于深渊食物链端的亡灵君王们,才能真正显露出生前的本态,甚至是任意改变形态。
远处的天空黑云欲坠,黑色下面是火盆般熊熊燃烧着的城池,亡灵从四面八方汇成灰色的洪水向城池涌去,陈安平的部队冲出这个山谷后就象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般消失不见,之前的估计太过乐观了,能有一成活着抵达城墙下就已经是个奇迹。
“比奥运会开幕式还要盛大。”
陈安平赞叹。他摸着腰间的长刀,思量着自己什么时候冲上去抢功或是转身逃命才是最合适的。亡灵没有头脑,但他有,在广阔到没有边际的亡灵深渊,战争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没人在意战争的胜负,没人关心生命的流逝,亡灵们要的只是战争,战争就是亡灵深渊打发时间的唯一手段,和亡灵战争,和其他位面战争。人死了变成亡灵,亡灵死了会变成什么他不知道,或许深渊的下面还有深渊吧,他也不想知道。
陈安平已经死了一次了,不想再死第二次。
“奈德?坦格尼安。”有人在身后,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是飘在空中的棉絮。
陈安平没反应过来,继续思考着向前还是向后的哲学问题。
“奈德?坦格尼安。”后面的人略微加重了口气。
陈安平醒悟了过来,奈德?坦格尼安是他现在的名字,这个不幸被他控制的亡灵领主拥有一个高贵的名字,他认出了这个声音,几乎就在同时他松开了剑柄,双膝跪地,匍匐着转过身,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完成,身后的人满意地笑了,
“不,不,不用如此,奈德,我跟你过多少次了,我们是朋友。”
朋友你个头,奈德在心里咒骂着,却用无比恭敬的口气大声称颂:“高贵、智慧与强大的拜拉席恩大人,我永远都是你忠诚又微不足道的仆人,您的鞭笞就是对我的最大恩赐。”
“哦,我从不怀疑你的忠诚。”拜拉席恩,“现在,起来吧。”
奈德当然不会听他的鬼话。亡灵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畏畏缩缩地抬起了头,看见的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一个巨大圆形水滴,青色的水流缓缓流动着,不断循环。奈德松了口气,青色代表着对方的心情不错,如果出现的是血红色或是深紫色,那么他大概就真要享受一场盛大的鞭刑了。
拜拉席恩,亡灵深渊的永恒主宰座下二十君王之一,奈德就是为他而战,准确地,奈德只是他手下无数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奈德,我对你最近的表现很满意。”君王漫不经心地。
“都是大人您教导有方。”奈德揣摩着对方的来意,完全没有头绪。
“我注意到你的军队在最近几场战役中表现非常出色。”
“那是因为他们从大人的光辉中汲取了力量。”奈德心想见鬼,他不过是尽可能地让军队晚一些投入战斗,以免在冲锋过程中就被友军踩死。
“听你让军队在冲锋时喊一句很特别的口号?”君王进入了正题,“抢钱,抢粮,抢女人。对吧?”
奈德的脑子有些懵,这完全是他的恶趣味。“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这就让他们忘了这句话……”他低头看着地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不,不,你误会了,我对这句口号没有什么特别想法,如果它能让士兵们更有战斗力,那么就随它去吧。我感兴趣的是你提到了‘女人’这个词。”君王的口气若有所思,“我不记得你是从一个有‘人’的世界坠落而来,我一直以为你来自盛产精神变态的非物质世界――这么来你以前是个人喽?”
“如大人所愿。”
“很好。”君王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正在寻找一个‘人’去帮我做一些事情,既然你是,那就最好不过了。”
青色的雾气从水滴中散出,以最快速度吞噬了整座山丘,片刻后一阵微风掀开了青色纱帐,君王与奈德都失去了踪迹。
“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拜拉席恩,此刻他们并不是在惨烈的战场上了,这是一座漂亮的宫殿,地面与墙壁都是用华丽的白色玉石砌成,其中又镶满了大不一,造型各异的银镜,富丽堂皇,流光溢彩。一个高大俊美的男性正站在奈德身前,身上是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色长袍,金色长发随意披在脑后,眼睛中带着笑意,看上去英俊不凡又放荡不羁。
“你,你是……”奈德惊讶地不出话来。
“奈德,既然你是从有人的世界而来,就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君王的声音并没有发生变化,“外貌只是虚幻――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可,可是……”
“在所有的生物中,我对‘人’一直特别有兴趣,知道为什么么?”拜拉席恩迈步走上台阶,落坐于位于大厅正中央那张用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王座,“人这种生物并不最聪明的,身体构造决定了他们所能拥有的力量非常有限,生命力一都不顽强,甚至可以是非常脆弱。”
“一种既不聪明也不强大又容易死的生物,卑谦与谨慎才是他们的唯一活路,但人却偏不,他们贪婪自私狂妄,真是可笑又可叹。”拜拉席恩依靠在扶手上,用手支撑着下巴,“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拥有一个其他种族所不具备的特。”
“什么?”奈德忍不住问道。
“美丽。”
“美丽?”奈德吃了一惊。
“充满诱惑力的美,充满了自相矛盾与不合理,让你忍不住想要去仔细研究他们。”拜拉席恩轻轻用指尖扣着扶手。“哦,不,我对你没有兴趣,你已经在深渊生活了太久,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亡灵了。”君王敏锐地注意到奈德因惊恐而微微颤抖,“我准备研究的,是她们。”
顺着拜拉席恩的手指,奈德看见了一个银色的囚笼,就摆放在宫殿一角,囚笼是里两团鲜艳的灵魂之火,这明他们只是刚刚坠落,时间再长一,就会被深渊同化为灰色迷雾,就象奈德现在这样。
重要的是,这两团灵魂之火凝结出的是人型,相似度比奈德还更高一些,他透过不停抖动的火苗依稀可以看见修长的腿,纤细的腰以及丰满尖挺的胸部――毫无疑问,这是两个女人。
“你看出来了,很好,这省去了我不少解释的时间。”拜拉席恩满意地,“如你所见,这是两个刚刚坠落的女人,我想要在她们身上开始对人这种生物的近距离研究,所以我打算和她们结婚。”
“什么?”奈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原谅我的无理,您可以再一遍吗?”
“我打算和她们结婚。”拜拉席恩慢悠悠地重复,“只有这样我才能和她们实现零距离,爱情是人类复杂情感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人类而不研究爱情是荒谬的,而之所以打算同时娶她们两个则是因为嫉妒也是一种值得研究的重要情感。”
“可是……”奈德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婚并不代表爱情,有爱情也并不一定要结婚啊。”
“得对,所以我找你来,你曾经是个人类,知道该如何和她们沟通。”拜拉席恩打了个响指,“这就是你要解决的问题――和她们沟通,让她们爱上我,然后嫁给我。”
奈德想自己此刻如果有脸的话,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这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对这位善变的君王的畏惧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即便如此他还是要鼓起勇气拒绝。
“大人……”奈德抬起头,正打算用尽可能委婉的措词明这是不可能做到的,爱情与“让”这个动词之间不存在任何因果关系,却看见一蓝色火苗从拜拉席恩的指尖飞出,象是被一阵风吹起,向自己飘来。
奈德想要躲开,却无法动弹,无形的威压挤满了整个空间,蓝色火苗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眉心,就象一滴水落在海绵上那样渗了进去。
“我赐予你灵魂烙印,准许你自由出入这间宫殿,你有两天的时间服她们。我从来不吝于奖赏,对令我失望者也不会心软。”拜拉席恩挥挥手,根本就不给奈德辩解的机会,他的身影逐渐淡去,声音在空荡的宫殿中回响,“给我一个惊喜,奈德,否则就把你自己烤熟吧――用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