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不必在意,毕竟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嘛,吃饭吧”。妻淡淡的说道,脸上的不快任然没有消去。
两人开始,一言不发的吃午饭。这顿饭实在是无味,不是因为菜没有加盐,而是因为盐这件事使妻子不快,何至于如此纠结这么一件小事呢,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我与妻子结婚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怎么形容呢,水乳交融,相濡以沫,妻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再什么糟糕的事情也是一笑了之,结婚两年来,我们从未发生过什么矛盾,我和一个朋友合伙创办了一家杂志社,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成天东奔西跑拉拢关系,时时应酬到晚上半夜回家,可是妻她从来未曾抱怨什么,只是默默的照顾深夜醉酒的我。
所以,我实在想不通何至于因如此一事,能使她不快。何至于如此呢。
午饭过后,妻子照例去上班,杂志社那边没有打来电话,想必是不忙的,我呆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白的一尘不染,我想象着妻子在家打扫它的场景,我慢慢回忆着,与妻子结婚的这两年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可是脑袋就如同冻结的豆腐,思维停止不前,越想到记忆的深处,眼前的天花板就越是疯狂的进入脑袋,终于在思维深处变成了一片无际的空白。
或许那时的我根本不可能明白,那是妻子离开我的前兆。
得得,我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喝了一杯蓝山咖啡,在夜的钢琴曲中睡去了。
已近黄昏的时候,我被敲门声吵醒了,我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不想睡了如此之久,蓝色朔料表中显示的时间是18点26分,大概是妻平常下班的时间。
忘记带钥匙了吗,如此想着,前去开门。
不料开门却看见一个穿着格子裙子的女孩,不是妻,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160的个子,头发末尾卷卷的,上面别着黑蝴蝶发夹,小巧玲珑的脸型,不同于妻成熟女人的魅力,是一种青涩的,含苞待放的魅力。毕竟年龄看上去也才20岁左右。
“你是?”莫非是哪家找错门的小姑娘,我如此想到——毕竟这附近有几十栋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房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女孩说到。
诚然,始料不及的疑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住在这里呀,这是我和妻子购买的房子,我拥有这里的居住权和使用权,这毋庸质疑。我委实对她突如其来的提问不知所错,。
我把五指并拢,掌心向外,心中像下定决心似的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不记得我认识的人中有你哦,”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任是重复那个问题。
“喂,听着,我住在这里,我在这里生活,所以我在这里。”我不耐烦的说到。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为什么我不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在这里呢?”任然是这一句,女孩任然目不转睛的望着我,不前进也不后退,思维的僵行者,语言的复读机。
我看着女孩似乎固执又似乎无奈的眼神,终究叹了口气。
“喂,你听着,你可能是误会或者把我当成了你某个认识的人了,可是事实是我们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所以不要问我这个无聊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无聊透顶,就像月球的灰尘,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又一遍。
“得得,”我转过身回屋把门关上,不在理会无聊女孩和无聊的问题。
敲门声,再次响起。我带上耳机,不再理会。大约过了半分钟,敲门声消失,我取下耳机,缓缓叹了口气。
五分钟过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再次叹了口气,随后深深把这口气憋着,体内似乎有什么萌了芽。用快到自己都震惊的速度打开了。
“听着,我就在这里,谁也无法将我赶走,所以收起你那愚昧至极的问题吧,如果你再次骚扰我的话,我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请你离开。”
“所以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恍然看清前面的人,是妻。
“错把你当成什么奇怪的人了,抱歉。”我心跳开始恢复正常。
“何至于。”妻接着从我身边进入了屋子。
没有疑问,没有询问。
罢了罢了。我想。
妻子手上领着晚饭的食材,里面还有一包盐。
晚饭时,沉默习惯性的来到,准时的如同六月的亚热带季风,从太平洋跨过日本海,然后进入到这个房间。如同深渊的巨兽,逐渐吞噬着这个现实空间。我看着一丝不苟吃饭的妻,很想说点什么,我微微张开嘴,却已发现喉咙无法与空气有效的震动。
罢了,罢了。我想。
早晨醒来的时候,妻已经去上班了,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闹钟,9点45分。恍然诧异自己睡了这么久。
我给杂志社那边的合伙人常青打去电话。
“抱歉,有点睡晚了,这就过来。”
“睡完晚了么,这常有的事嘛,昨夜可是卯足了劲的干,毕竟那么漂亮的妻子嘛,额,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是自己的杂志社。这样,今天你就不用过来了,况且现在不是忙的时候,干脆就放你一天假,尽可以大睡特睡,尽可以大干特干了。”随机,那一边挂断了电话。
我很想就此解释什么,然而却不料对方不给机会。
我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深呼吸,如此反复几次,思维总算开始变得清晰。
接着起床,漱牙,洗脸,用剃须刀剃掉胡子,把昨天穿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做了一杯摩卡咖啡,吃了两块曲奇饼干。换上深蓝色体恤,和灰色短裤,换上运动鞋,带上黑色棒球帽。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今天不用去杂志社。
今天哪里也不用去,今天什么也不用做。
“尽可以大睡特睡,大干特干。”常青说到。
“得得,”我说到。
我把帽子摘下,放在鞋柜的上面,从冰箱里拿出黑啤倒了一杯喝下。
在客厅沙发坐下,仰头盯着天花板。稍顷,空气重新变得呆滞,脑袋逐渐变得粘稠,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再次占据了思维中心。早晨的风慢慢遮盖了我的双眼。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4点50,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睡了如此之久。
星期一,照例妻子不会在家做午饭。无奈又从冰箱里到了一杯啤酒,仰头喝罢,肚子已开始咕咕作响。
我重新带上黑色棒球帽,系上鞋带。出门。
在街角的咖啡店,要了一份黑椒牛排、一份浓汤、一份蔬菜沙拉。
我事务性的往肚子里填充食物,牛排不错,煎的正到妙处,不过汤实在腻的难以下咽,饭后又点了一杯白开水,一口气狠狠喝罢。黄昏渐渐来临,仅存的一点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在带有残留食物的盘子上。
想来有几天都不曾去过杂志社了。
到杂志社的时候,正直下班时间,人员大抵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我来到常青的办公室,不巧他正在接事务性的电话。
他看了我一眼,略有深意的向我招手示意。
我在他办公室找了个位置坐下,独自倒上了一杯红酒。
少顷,常青把电话挂断。举起手里的红酒与我轻微的碰杯。
“怎么来了,不是说放你一天假了吗。”他终于说话了。
“还是觉得应该来来。”
“怎么,干的不够顺利,”
“不是说那个,只是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明白”他用了比平时略微大了几分的声音。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瓶装的东西,上面贴着全身赤裸的肉体广告标签。
“喏,给你这个,别人从外国给我带回来的,据说效果特别好,喝了那玩意比牛的还大,保证你满意。”
“真不是说这个。那东西你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我不耐烦的说到。
常青的脸上显得有些暗淡。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不是有意的。”我赶紧说到。
“没事的。”常青叹了口气。然后坐在了我的身旁。他端起手中的红酒杯边喝边望向窗外。我猜他一定又在想那个女人了。
“时光过的真快啊”常青显得有些无奈。
“说起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我小声翼翼的附和道,我有点担心的看向常青,他低着头,用手指轻轻的揉捏着无名指,那里曾经佩带过一枚戒指。
“是啊,谁说不是呢。所谓时间,不就是那么一回事。还记得三年前吗,那时我们刚准备携手并进创业的时候,整天忙的要死,经常加班的半夜两三点,可是那时从来也没有怎么感叹过时间不是吗。”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挺快乐的,那样的日子。”
“是啊,那时候真的很快乐,我们挤在小小的租住房里面,好像也觉得世界就是我们的,不过。”说到这里,常青声音有点颤抖。“不过,她还是走了。走的好远好远。”
常青还是提起了她。
“我不太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想那也是她慎重做出的决定吧。”
“喂,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常常很晚才回家。回到家时,她总是睡着了。有好多次,我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安详。可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我在想我有什么资格给她幸福。我有什么筹码能把她紧紧拴在自己的身边。所以我啊,我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挣钱,可是除了钱越来越多,生活过的越来越让人羡慕,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反倒是自己心里变得更加的患得患失。所以当她告诉我,她等不了我的时候,她要和不相爱的男人结婚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没有挽留,没有哭泣,有的只是可悲。这种感觉你能明白?”。
“应该……明白吧。”我低着头,反复思考斟酌自己的词汇,一口气杯中的酒喝罢,又倒了一杯。
“不,你不明白的。从那以后,我继续拼命的工作,可是我发现,什么都是一样的,什么都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一样。可是我还是夜以继日的工作,因为一旦停下来我就会马上死去。”随后,常青把酒也一饮而尽。
我又给它倒上了半杯红酒,然后说到:“可……不过总会慢慢开始好起来呀。”
“不存在这种设想,或者这一现实情况的。”
“不存在?”
“是的,不存在。”常青无奈露出了一个微笑,紧接着说到。“从她决定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毫无意义了,往后这个身躯虽然活着,但是我再也无法感受到特别的快乐或者说是莫大的伤悲,全然重复的机械的动作和麻木的生活,如今,已成了一个空壳。”
我叹了口气,招了招手,随即离开了杂志社。
这个故事事实上我已经听了很多次了。16岁他们睡在一起,36岁时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为期20年的恋爱生涯,那是常青的整个人生,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往后虽然活着,断没有任何意义。
说实话,一部分我能够理解常青,但是另一方面我好像又不太了解。归根结底,我不太能够明白所谓的“意义”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为什么人一定的做有意义的事情呢,难道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徒劳无功,又或者说,他们这类人是凭什么来判定一件事的意义与否呢,常青是用怎样的方法发现与她的爱情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呢。不太明白。我猜想,这世上恐怕大有其人把这当成行走在这人世上的至高准则吧,就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标志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