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望着放在桌上的请柬,我不由困惑的想到,海滨观光大酒店为什么要邀请我去呢?这究竟是广告的新手段还是纯粹的骗人花招呢?可如果是骗人的花招,骗子又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白白赔上一笔钱,如果是广告的新手段,想我小小的一个秘书,既非名流又非阔佬,何必对我发动攻势的呢?
把手中的烟头掐灭,我又陷入沉思:是想让周刊给他们做广告吗?不会,倘若如此,他们应该会去找主编甚至是更高的总编,不会来找我这样的秘书,而且是在那么多的秘书里单单给我寄了这么一封信。再说,何必这么费周折呢?花几个钱,堂堂正正的在周刊上登个广告岂不更好!再说这封信,不是铅印,而是用钢笔写的,字体很秀丽,如果美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个女人写的,文字的措辞也相当得体,看的出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想到这,我不由对这份请柬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再次认真的端详起这份请柬来:
不揣冒昧,寄书阁下。东都海滨观光大酒店新近开张,坐落在伊豆东海岸河津之滨,特邀前来贵宾厅欢度良宵。准于八月一日星期六下午五时前,恭候光临。
驾到之时,请将柬函出示旅馆接待处即可。随函附呈车资,敬希见谅。
早川谨启
七月二十三日
信的内容就是这样,纸张没有什么特殊的,信封上也没有附地址,只是如信上所说的在信封里附有一张两万元的现钞。算算从这里去伊豆东海岸的河津的出租车费,两万元只多不少。请柬上的署名“早川”两字应该是东道主的名字了。
该怎么办呢,我不由得有些举棋不定。这封信处处透着诡异的感觉。如果不是酒店的广告手段,那么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寄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请柬来呢?既吊人胃口,又让人不由得害怕。而且既然对方知道我的姓名地址,会不会是熟人搞的恶作剧呢?
想了许久,虽然不知道东道主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可是我还是下定决心准时赴约。
之所以这样做,是考虑到这样三个原因:首先,这极有可能是熟人搞的恶作剧,不去的话不免以后惹人笑话;而即使这不是熟人的恶作剧,假如就这样弃之不理的话,结果就是白白接受了人家的钱财,这样的话不免又心里有愧。
其次,是出于一个未婚男人的暧昧念头。东道主好像是位女性,在请柬里更是说要在贵宾厅里“欢度良宵”,作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这不能不让我感到莫名的心动。虽然这件事情十分蹊跷,但是从内心来说,谁不期待着一个幻梦般的夜晚呢?
最后,是出于报刊编辑的好奇心。出于职业的需要。我必须时刻保持对周围事物的新鲜感。所以对周围发生的事情,都异常好奇,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都想一探究竟。而这件事无疑就具有了牢牢吸引住我的所有要素。
想到这,我不由得是一阵苦笑——又是好奇心!这个东西已经给自己惹了不少的麻烦。就连主编都再三告诫自己,“我们是文化娱乐性刊物,不是和明星有关的事情一概没有价值。收收你的好奇心,你现在所做得已经远远超出你该做的了!”
再点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又一次拿起那张请柬端详起来。如果按照主编的说法,这张请柬明显和明星无关,理所当然的应该划到没有价值、没有趣味的事情的范畴里。可是依着自己那极端好奇的脾气,这样的一件事是如何也没办法放得下的。毕竟,脾气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过来的。
一星期之后,八月一日。上班的时候向主编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需要看医生,就在中午的时候提前下班了。下班以后,也不回家,直接在街上找了辆出租汽车,就直奔伊豆东海岸的河津而去。
汽车出了市区,在高速公路上疾驶着。由于是周末,路上的汽车十分多,走不了多远速度就得慢下来,不时的还有堵车的情况出现,让人十分烦闷。走出高速路,就朝伊豆的盘山公路驶去。下了盘山路,又朝南面开去。
从车窗望去,天气十分晴朗,天空湛蓝,偶尔几朵白云飘过,伴着鸟叫,让人不由得忘了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污染这回事。天上尽管艳阳高照,但车内开着冷气,使人感到十分惬意。虽然路上有些无聊,但看着这样的景色,又怎能不让人心旷神怡呢?
路上的汽车较刚才少了许多,车子也可以开得快了不少。不久就我就来到了河津。
河津是个小镇,是建在丘陵之中的,房屋大都依山而建,随着山势高低错落。房屋的顶子大都涂着颜色,红的蓝的,在周围绿树的映衬下宛如来到了人间仙境。而我此行的目标就矗立在离海边很近的一座丘陵的半山腰上,乳白色的墙体,在碧波荡漾的海边仿佛是个遗世独立的仙子……
望着酒店,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在那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在等着我呢?难道真是如请柬上所说的那样吗?或者,这里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二
走进酒店,我向柜台出示了那份请柬,领班执礼甚恭,叫来侍者让他带我去贵宾厅。对他那有些过分的礼貌,我心里有些不安。东道主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可是我想遍我所认识的也无法确定是什么人。难道今天的事情并不如我所想得那么简单吗?这个念头一下子在我的心里变得强烈起来。
一边随着侍者乘上电梯,我一边心里暗暗思忖着,自己又没有的罪过什么人,更何况自己只是个杂志的秘书,应该不会有人来暗算自己,再说如果要对自己不利也没有必要这样的大费周折不是吗。想到这,不由的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也许就是人家酒店的服务态度好也未可知呢。
电梯到了五楼,在侍者的引领下我走向贵宾厅。走廊十分宽敞,铺着蓝色的厚地毯,看上去十分华贵。拐过几个弯,到走廊的尽头,是两扇对开的大门,给人以一种敦实厚重的感觉。门楣上清楚地写着“贵宾厅”。侍者敲了敲门,向我鞠了一躬就抽身告退了。
站在门前,我颇有些踌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表,约定五点钟,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东道主想必早已在门内等着了,想起请柬上那暧昧不清的话,心里不由得是一阵翻腾。想到这,我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室内我并没有着急的打量室内,而是先关上了门,再一次的缓和了一下有些紧张的情绪,然后才慢慢的转过身来。
眼前的景象简直让我有些迷惑不解了!
房间内倒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只是一间似乎是客厅的大厅。这间大厅有五十来平方米。摆设、地毯、墙上挂的画都极尽奢华之能。在大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应该时刻访一类的房间,门都紧闭着,看不见屋里的摆设。正面玻璃门外是露台,在露台上能够看得见大海。远处的几个海岛也清晰可见,在天边云霞的映衬下,海面显得尤为静谧。不能不说这间贵宾厅确实不错,至少景色就让人心旷神怡。
大厅的中央是一张大圆桌,摆在吊灯的正下方。周围摆放着五把皮椅。让我迷惑的就是坐在那里的四个男女,而空着的那一把椅子,想来是为我准备的。难道东道主不是一位女士而是眼前的这几个人吗?按捺住内心的疑惑和忐忑,朝他们随意的点了几下头,就朝他们走了过去,也不说什么,就径直坐在那把空着的椅子里。而同时我也一直注意这几个人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些什么,可让我失望的事,这几个人都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个个都神情冷漠,显得百无聊赖。我坐在椅子里,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就像坠进了迷雾里一样摸不着头脑。这几个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们好像彼此都素不相识似的。我不禁心里暗暗想到,该不会是那个侍者领错了房间了吧?
正在疑惑的时候,房门推了开来,我们几个人立刻转头看向门口,却齐齐的都失望了,进来的是三个侍者,细看之下,是送饮料的。侍者一边询问我们各想要些什么,一边迅速地把我们点好的酒斟好放在桌子上。然后就一生不吭的退了出去。室内一时又变回刚才那样沉默的世界。我们五个人谁都不说话,
无聊之下,我开始打量起其它的四个人。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气色很好,一派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应该是公司董事一类的人物。坐在他右手边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两眼炯炯有神,脸上却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应该还是个学生。
学生的旁边,也就是我的右边,坐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颇有些大家风范,衣着光鲜,十分讲究,身材消瘦,脸型狭长,脸上的表情十分生硬。给我的感觉是个不怎么好接触的中年妇女。
坐在我左边的,也是个女人。二十七八岁,长的性感、迷人,浓妆艳抹,相当标致。两条腿架在一起,一只脚轻轻摇摆着,显得有些焦灼不安。
六点钟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也开始沉不住气了,烦躁的动了起来。东道主有四个之多,这简直也太荒唐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四个人也有很大的可能是被主人邀请来的,只不过是比我来的都早罢了。
为了求证我的猜测,我向左边那位二十七、八岁的漂亮女人问,“您是否也是接到一张奇怪的请柬,才来这里的?”
“噢,是的。”女人点头回答说,仿佛正盼着谁能和她说说话似的,那脸上的神情简直可以和遇赦得救时的神情一比。
“那您知道东道主是谁吗?”说着话,我端起了一个盛着苏打水的杯子。
“不,根本是一点也不知道!本来觉得有些怕,又觉得是个恶作剧,所以没打算来。但信上说,要告诉我一桩与我本人至关重要的秘密,还附来四万元的车钱,便觉得不能不加以理睬……”
她的样子显得十分困惑、烦恼。
“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名古屋。”
“怪不得……”
车费比我的多一倍,应该是考虑到名古屋的路更远的原因。
“我也是这样。”右边的女人满脸意外的神色,没有等我问就自己说了起来。
“我也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请柬。本来不想理它,可上面写着要私下告诉我有关我丈夫的事情,而且附来两万块钱,我放不下心就来了。”说着,从皮包里取出信封,放在桌子上。
“那你是从东京来的了?”这句问话,是根据那两万元的车费推算出来的
“嗯,是的。”女人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我是从横滨来的。”董事模样的绅士,有些难为情地说,“当然,也和你们一样,收到一份请柬,说是在海滨旅馆度过愉快的一天,我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就来了。因为我最喜欢大海……”说着,也取出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那么,您是怎么个情况呢?”渐渐感到这件事情有那么些意思的我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学生模样的青年问道。青年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似的。
“也是这么回事。”青年自我解嘲似的苦笑了一下。
“您是从哪里来的?”
“长野的松本市。”
“请柬上是怎么写的呢?”
“什么‘等着您的,将是罗曼蒂克的一夜’,这类诱惑人的蠢话。不过这蠢劲正中我的意,因为我就是一个喜欢不费分文就可以旅行,白吃白住的蠢人。”青年说完,就把被子里的啤酒一口气喝完。
很显然,我们五个人都是被那个署名“早川”的奇怪请柬给邀请过来的。所不同的只是按照路途的远近而附上不同程度的车费罢了。我心里暗暗的分析道。
这个人应该是一个相当有心计的人:请柬上的遣词造句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而有差别,可谓是用心良苦,使我们几个人是不能不来。对我,说是“欢度良宵”,对学生模样的人则许以“浪漫蒂克的一夜”。很能逗引男人的好奇心。但对同样是男人的五十多岁的绅士,写成在海滨“度过愉快的一天”,措辞要健康了许多。
但是,对于同样身为女性(我的潜意识里已经将主人当作了一位女性)的其他人,就不这么措辞。不是事关本人的重大秘密,便是什么丈夫的**事儿,总之抓住了女人的弱点。附来的现款数目也很大,名义上是车费,实际上还是一种策略——摸透了人们的心理:无功受禄,于心不安。想到这,我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这个神秘的主人这样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有什么事情,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呢?种种的疑问不断的盘旋在我的脑海里。
看了看其他人,似乎对这件事也都有了些自己的看法。总之,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神秘的气息。
沉默了一会,我有些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大家既然聚到这里了,就作下自我介绍吧。我叫欧阳云实,是一家文娱性周刊的秘书,各位呢?”
大家见我开了个头,就纷纷地做起了自我介绍。名古屋来的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叫小早川稻子,是某公司的经理秘书。从横滨来的五十多岁的绅士,果然是某贸易商行的董事,自称山田直道。长野县松本市的那个青年,名叫速水龙马,一个在读的大学生。东京来的贵妇,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夫人,叫久久津柰子。
让我们大家意外的是,我们几个人以前从没有间过面,甚至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我们其中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东道主。那个神秘的主人为什么会偏偏在这里招待我们几个人呢?仅仅是恶作剧吗?还是有着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呢?